鲁迅

"古籍序跋集"

《古小说钩沉》序

《古小说钩沉》序

小说者,班固以为"出于稗官","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是则稗官职志,将同古"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矣。顾其条最诸子,判列十家,复以为"可观者九",而小说不与;

所录十五家,今又散失。惟《大戴礼》引有青史氏之记,《庄子》举宋钘之言,孤文断句,更不能推见其旨。去古既远,流裔弥繁,然论者尚墨守故言,此其持萌芽以度柯叶乎!

余少喜披览古说,或见讹舛,则取证类书,偶会逸文,辄亦写出。虽丛残多失次第,而涯略故在。大共琐语支言,史官末学,神鬼精物,数术波流;真人福地,神仙之中驷,幽验冥征,释氏之下乘。人间小书,致远恐泥,而洪笔晚起,此其权舆。况乃录自里巷,为国人所白心;出于造作,则思士之结想。心行曼衍,自生此品,其在文林,有如舜华,足以丽尔文明,点缀幽独,盖不第为广视听之具而止。然论者尚墨守故言。惜此旧籍,弥益零落,又虑后此闲暇者尟,爰更比辑,并校定昔人集本,合得如干种,名曰《古小说钩沉》。

归魂故书,即以自求说释,而为谈大道者言,乃曰:稗官职志,将同古"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矣。

《古小说钩沉》,鲁迅约于一九○九年六月至一九一一年底辑录的古小说佚文集,共收周《青史子》至隋侯白《旌异记》等三十六种。一九三八年六月首次印入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编辑的《鲁迅全集》第八卷。

"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唐代颜师古注:"稗官,小官。"三国魏如淳注:"王者欲知闾巷风俗,故立稗官使称说之。"

谢承《后汉书》序

谢承《后汉书》序

《隋书》《经籍志》:《后汉书》一百三十卷,无帝纪,吴武陵太守谢承撰;《唐书》《艺文志》同,又录一卷,《旧唐志》三十卷。承字伟平,山阴人,博学洽闻,尝所知见,终身不忘;拜五官郎中,稍迁长沙东部都尉,武陵太守,见《吴志》《妃嫔传》并注。《后汉书》宋时已不传,故王应麟《困学纪闻》自《文选》注转引之;吴淑进注《事类赋》在淳化时,亦言谢书遗逸初阳曲傅山乃云其家旧藏明刻本,以校《曹全碑》,无不合,然他人无得见者;惟钱塘姚之骃辑本四卷,在《后汉书补逸》中,虽不著出处,难称审密,而确为谢书。其后仁和孙志祖。黟汪文台又各有订补本,遗文稍备,顾颇杂入范晔书,不复分别。今一一校正,厘为六卷,先四卷略依范书纪传次第,后二卷则凡名氏偶见范书或所不载者,并写入之。案《隋志》录《后汉书》八家,谢书最先,草创之功,足以称纪;而今日逸文乃仅藉范晔书,《三国志》注及唐宋类书以存。注家务取不同之说,以备异闻,而类书所引,又多损益字句,或转写讹异,至不可通,故后贤病其荒率,时有驳难;亦就闻见所及,最其要约,次之本文之后,以便省览云。

谢承《后汉书》,鲁迅辑录的散佚古籍之一,一九一三年三月辑成,共六卷,未印行。

......早卒。后十余年,弟承拜五官郎中,稍迁长沙东部都尉,武陵太守,撰《后汉书》百余卷。"注:"《会稽典录》:承字伟平,博学洽闻,尝所知见,终身不忘。"《三国志》,纪传体魏、蜀、吴三国史,晋代陈寿著,六十五卷。注文为南朝宋裴松之所作。

卷十三"考史"部"谢承"条有"谢承父婴为尚书侍郎"等语,下注:

"谢承《后汉书》,见《文选》注。"《文选》,即《昭明文选》,诗文总集,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编,共三十卷。唐代李善为之作注,分为六十卷。《困学纪闻》引语见《文选》卷二十四陆士衡《答贾长渊》诗李善注。

傅山自云其家有"永乐间扬州刊本"谢承《后汉书》;"郃阳曹全碑出,曾以谢书考证,多所裨,大胜范书。以寇乱亡失。"《曹全碑》,全称《汉郃阳令曹全碑》,东汉碑刻,记当时郃阳(今属陕西)县令曹全事迹。明代万历年间在陕西出土。

著有《读书脞录》等。

辑有《七家〈后汉书〉》二十一卷,包括谢承书八卷,薛莹书一卷,司马彪书五卷,华峤书二卷,谢沈书一卷,袁山松书二卷,张璠书一卷,并附失名氏书一卷。

[附]关于汪辑本《谢承后汉书》

[附]关于汪辑本《谢承后汉书》

谢承《后汉书》八卷,谢沈《后汉书》一卷,黟人汪文台南士辑,并在《七家〈后汉书〉》中,有太平崔国榜序,其略云:"康熙中,钱唐姚鲁斯辑《东观汉记》以下诸家书为补逸,颇沿明儒陋习,不详所自,遗陋滋多。孙颐谷侍御曾据其本为谢承书补正,未有成书。近甘泉黄右原比部亦有辑本,视姚氏差详,终不赅备。黟汪先生南士,绩学敦行,著书等身,以稽古余力,重为蒐补;先生之友汤君伯,称先生旧藏姚本,随见条记,丹黄殆徧,复虑未尽,以属弟子汪学惇,学惇续有增益。学惇殁后,藏书尽售于人,汤君复见此本,已多脱落。亟手录一过,以还先生之子锡藩。锡藩奉楹书,客江右,同岁生会稽赵撝尗从锡藩叚钞,余因得见是书。撝尗言先生所据《北堂书钞》,乃朱氏潜采堂本,题曰《大唐类要》者也,归钱唐汪氏振绮堂。辛酉乱后,汪氏藏书尽散,浙中尚有写本,为孙氏冶城山馆物,后归陈兰邻大令家,近亦鬻诸他氏,远在闽中,无从叚阅,异日得之,当可续补数十条"云。岁壬子夏八月叚教育部所藏《七家后汉书》写出,初二日始,十五日毕。

[附]汪辑本《谢承后汉书》校记

[附]汪辑本《谢承后汉书》校记

元年十二月十一日,以胡克家本《文选》校一过。十二日,以《开元占经》及《六帖》校一过。十三日,以明刻小字本《艺文类聚》校一过。十四日,以《初学记》校一过。

十五日,以《御览》校一过。十六至十九日,以范晔书校一过。二十至二十三日,以《三国志》校一过。二十四至二十七日,以《北堂书钞》校一过。二十八至三十一日,以孙校本校一过。元年一月四日至七日,以《事类赋》注校一过。

谢沈《后汉书》序

谢沈《后汉书》序

《隋志》:《后汉书》八十五卷,本一百二十二卷,晋祠部郎谢沈撰。《唐志》:一百二卷,又《汉书外传》十卷。《晋书》《谢沈传》:沈字行思,会稽山阴人。郡命为主簿,功曹,察孝廉,太尉郄鉴辟,并不就。会稽内史何充引为参军,以母老去职。平西将军庾亮命为功曹,征北将军蔡谟牒为参军,皆不就。康帝即位,以太学博士征,以母忧去职。服阕,除尚书度支郎。何充庾冰并称沈有史才,迁著作郎,撰《晋书》三十余卷。会卒,年五十二。沈先著《后汉书》百卷及《毛诗》《汉书外传》,所著述及诗赋文论皆行于世,其才学在虞预之右。案《隋志》无《外传》者,或疑本在《后汉书》百二十二卷中,《唐志》乃复析出之,然据本传当为别书,今无遗文,不复可考;惟《后汉书》尚存十余条,辄缀辑为一卷。

谢沈(292 - 344)《后汉书》,清代姚之骃《〈后汉书〉补逸》和汪文台《七家〈后汉书〉》中各有辑本一卷。鲁迅辑本未印行。

《谢沈传》见该书卷八十二。

虞预《晋书》序

虞预《晋书》序

《隋志》:《晋书》二十六卷,本四十四卷,讫明帝,今残缺,晋散骑常侍虞预撰。《唐志》:五十八卷。《晋书》《虞预传》:著《晋书》四十余卷。与《隋志》合,《唐志》溢出十余卷,疑有误。本传又云:预字叔宁;征士喜之弟也。本名茂,犯明穆皇后讳,改。初为县功曹,见斥。太守庾琛:

命为主簿。纪瞻,复为主簿,转功曹史。察孝廉,不行。

安东从事中郎诸葛恢,参军庾亮等荐预,召为丞相行参军兼记室。遭母忧,服竟,除佐著作郎。大兴中,转琅邪国常侍,迁秘书丞,著作郎。咸和中,从平王含,赐爵西乡侯。

假归,太守王舒请为谘议参军。苏峻平,进封平康县侯,迁散骑侍郎,著作如故。除散骑常侍,仍领著作。以年老归,卒于家。

虞预,晋代余姚(今属浙江)人。所著《晋书》四十四卷,已佚;

又著有《会稽典录》二十篇,《诸虞传》十二篇,并佚。鲁迅所辑虞氏《晋书》一卷,未印行。

西晋末年任会稽内史,官至骠骑将军。

曾任安东将军司马睿(即后来的晋元帝)属下的从事中郎,后官至尚书右仆射。

《云谷杂记》跋

《云谷杂记》跋

右单父张淏清源撰《云谷杂记》一卷,从《说郛》写出;证以《大典》本,重见者廿五条,然小有殊异,余皆《大典》本所无。《说郛》残本五册,为明人旧抄,假自京师图书馆,与见行本绝异,疑是南村原书也。《云谷杂记》在第三十卷。以二夕写毕,唯讹夺甚多,不敢轻改,当于暇日细心校之。癸丑六月一日夜半记。

《云谷杂记》,南宋张淏著,成书时间为宋宁宗嘉定五年(1212),是一部以考史论文为主的笔记,原书已佚。鲁迅于一九一三年五月三十一日和六月一日从明抄《说郛》残本辑其遗文,写成初稿本一卷。

明代嘉靖、隆庆间又摹写为正、副两本。原本、副本毁于明亡之际;正本清代乾隆时已残阙,一九○○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又遭焚毁、劫掠。一九六○年中华书局收集残本七三○卷影印出版。

《嵇康集》跋

《嵇康集》跋

右《嵇康蒙》十卷,从明吴宽丛书堂钞本写出。原钞颇多讹舛,经二三旧校,已可罶读。校者一用墨笔,补阙及改字最多。然删易任心,每每涂去佳字。旧跋谓出吴匏庵手,殆不然矣。二以朱校,一校新,颇谨慎不苟。第所是正,反据俗本。今于原字校佳及义得两通者,仍依原钞,用存其旧。其漫灭不可辨认者,则从校人,可惋惜也。细审此本,似与黄省曾所刻同出一祖。惟黄刻帅意妄改,此本遂得稍稍胜之。

然经朱墨校后,则又渐近黄刻。所幸校不甚密,故留遗佳字,尚复不少。中散遗文,世间已无更善于此者矣。癸丑十月二十日,周树人镫下记。

《嵇康集》,嵇康的诗文集。鲁迅的校正本以明代吴宽丛书堂钞本为底本,在一九一三年至一九三一年间几经校订而成。嵇康(223 - 262),字叔夜,谯郡铚(今安徽宿县)人,三国魏末作家,曾任中散大夫。他与魏宗室通婚,又"非汤武而薄周孔",并因吕安案受牵连,而被谋夺魏朝政权的司马氏集团所杀。

《云谷杂记》序

《云谷杂记》序

《云谷杂记》,宋张淏撰。《宋史》《艺文志》,《文献通考》,《直斋书录解题》皆不载;明《文渊阁书目》有之,云一册,然亦不传。清乾隆中,从《永乐大典》辑成四卷,见行于世。此本一卷,总四十九条,传自明钞《说郛》第三十卷,与陶珽所刻绝异。刻本析为三种,曰《云谷杂记》,曰《艮岳记》,曰《东斋纪事》,阙失七条,文句又多臆改,不足据。《大典》本百二十余条,此卷重出大半,然具有题目,详略亦颇不同,各有意谊,殊不类转撝异。盖当时不止一刻,曾有所订定,故《说郛》及《大典》所据非一本也。淏字清源,其先开封人,自其祖寓婺之武义,遂为金华人。举绍兴二十七年进士,补将仕郎,主管吏部架阁文字,举备顾问。绍定元年以奉议郎致仕。又尝侨居会稽,撰《会稽续志》八卷,越中故实,往往赖以考见。今此卷虽残阙,而厔略故在,传之世间,当亦越人之责邪?原抄僞夺甚多,校补百余字,始可通读。间有异同,辄疏其要于末。其与《大典》本重出者,亦不删汰,以略见原书次第云。甲寅三月十一日会稽记。

按鲁迅辑成《云谷杂记》初稿本后,又继续校补整理,于一九一四年三月十六日至二十二日写成定本。未印行。

《志林》序

《志林》序

《晋书》《儒林》《虞喜传》:喜,为《志林》三十篇。《隋志》作三十卷,《唐志》二十卷,并题《志林新书》。今《史记索隐》,《正义》,《三国志》注所引有二十余事,於韦昭《史记音义》,《吴书》,虞溥《江表传》多所辨正。其见于《文选》李善注,《书钞》,《御览》者,皆阙略,不可次第。

《说郛》亦引十三事,二事已见《御览》,余甚类小说,盖出陶珽妄作,并不录。

《志林》:晋代虞喜著。鲁迅辑本一卷,据《史记索隐》、《史记正义》、《三国志·吴书》注、《太平御览》等十种古籍校录而成,共四十则。未印行。

辑自《史记正义》的三则;辑自《三国志》《吴书》注的九则。

《广林》序

《广林》序

《隋志》:梁有《广林》二十四卷,《后林》十卷,虞喜撰,亡。《唐志》《后林》复出,无《广林》。杜估《通典》引一节,书实尚存;又多引虞喜说,大抵襍论礼服或驳难郑玄,谯周,贺循,与所谓《广林》相类。又有称《释滞》,《释疑》,《通疑》者,殆即《广林》篇目,《通疑》以难刘智《释疑》,余不可考。今并写出,次《广林》之后。

《广林》,鲁迅辑本一卷,据《通典》、《后汉书》、《路史余论》校录而成,共十一则。未印行。

《新唐书·艺文志》同。未印行。

贺循,参看本书《贺循〈会稽记〉序》。

《范子计然》序

《范子计然》序

《唐书》《艺文志》:《范子计然》十五卷,范蠡问,计然答。列农家。马总《意林》:《范子》十二卷,注云,并是阴阳历数也。《汉书》《艺文志》有《范蠡》二篇,在兵权家,非一书。《隋志》亦不载计然。然贾思勰《齐民要术》已引其说,则出于后魏以前,虽非蠡作,要为秦汉时故书,《隋志》盖偶失之。计然者,徐广《史记音义》云范蠡师也,名研。颜师古《汉书》注云:一号计研,其书有《万物录》,著五方所出,皆直述之。事见《皇览》及《中经簿》。又《吴越春秋》及《越绝》并作计倪。此则倪,研及然声皆相近,实一人耳。

《范子计然》,鲁迅辑本两卷,据《史记》、《后汉书》、《艺文类聚》、《大观本草》等二十种古籍校录而成,共一二一则。未印行。

官中书侍郎、弘文馆学士,以注《汉书》著名。他在《汉书·货殖传》的注文中说:"计然一号计研,故《宾戏》曰'研、桑心计于无垠',即谓此耳。计然者,濮上人也,博学无所不通,尤善计算,尝游南越,范蠡卑身事之。其书则有《万物录》,著五方所出,皆直述之。

事见《皇览》及晋《中经簿》。又《吴越春秋》及《越绝书》并作计倪。

此则倪、研及然声皆相近,实一人耳。"《皇览》,类书,《隋书·经籍志》著录一二○卷,亡。《中经簿》,目录书,晋代荀勖撰,《隋志》著录十四卷,今存清代王仁俊辑本一卷。《吴越春秋》,史书,汉代赵晔著,现存十卷。该书卷六《勾践伐吴外传》载,"冬十月,越王乃请八大夫"问战,而实际列举的越国大夫仅计倪等七人。《越绝书》,史书,汉代袁康撰,十五卷。该书卷九《越绝外传·计倪第十一》:"昔者越王勾践近侵于强吴,......乃胁诸臣与之盟:'吾欲伐吴,奈何有功?'群臣默然无对。王曰:'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何大夫易见而难使也?'计倪官卑年少,其居在后,举首而起,曰:'殆哉,非大夫易见难使,是大王不能使臣也。'"计然以越王鸟喙鲁迅辑本《范子计然》卷上:"范蠡请见越王,计然曰:'越王为人鸟喙,不可与同利也。'范蠡乘偏舟于江湖。"

引自《意林》、《后汉书·隗嚣传》注等。

《任子》序

《任子》序

马总《意林》:《任子》十二卷,注云,名奕。《御览》引《会稽典录》:"任奕,字安和,句章人。"又《吴志》注引《典录》:朱育对王朗云,近者"文章之士,立言粲盛则御史中丞句章任奕,鄱阳太守章安虞翔,各驰文檄,晔若春荣。"罗濬《四明志》亦有奕传,云今有《任子》十卷。奕书宋时已失,《志》云今有者,盖第据《意林》言之,隋唐志又未著录,故名氏转晦。胡元瑞疑即任嘏《道论》,徐象梅复以为临海任旭。

《任子》,东汉句章(今浙江慈溪)任奕著。鲁迅辑本封面题作《任奕子》,正文题作《任子》,一卷。据《意林》、《太平御览》、《北堂书钞》、《初学记》校录而成,共二十六则。未印行。

《魏子》序

《魏子》序

马总《意林》作十卷,当由后人析分,或"十"字误。朗,字少英,上虞人,桓帝时为尚书,被党议免归,复被急征,行至牛渚自杀。见《后汉书》《党锢传》

《魏子》,鲁迅辑本封面题作《魏朗子》,正文题作《魏子》,一卷。

据《意林》、《太平御览》、《艺文类聚》、《事类赋》注、《文选》李善注、《路史·余论》校录而成,共十八则。未印行。

《会稽郡故书襍集》序

《会稽郡故书襍集》序

《会稽郡故书襍集》者,最史传地记之逸文,编而成集,以存旧书大略也。会稽古称沃衍,珍宝所聚,海岳精液,善生俊异,而远于京夏,厥美弗彰。吴谢承始传先贤,朱育又作《土地记》。载笔之士,相继有述。于是人物山川,咸有记录。其见于《隋书》《经籍志》者,杂传篇有四部三十八卷,地理篇二部二卷。五代云扰,典籍湮灭。旧闻故事,殆尟孑。后之作者,遂不能更理其绪。□□幼时,尝见武威张澍所辑书,于凉土文献,撰集甚众。笃恭乡里,尚此之谓。

而会稽故籍,零落至今,未闻后贤为之纲纪。乃剏就所见书传,刺取遗篇,絫为一袠。中经游涉,又闻明哲之论,以为夸饰乡土,非大雅所尚。谢承虞预且以是为讥于世。俯仰之间,遂辍其业。十年已后,归于会稽。禹勾践之遗迹故在。士女敖嬉,睥睨而过,殆将无所眷念,曾何夸饰之云,而土风不加美。是故敍述名德,著其贤能,记注陵泉,传其典实,使后人穆然有思古之情,古作者之用心至矣!其所造述虽多散亡,而逸文尚可考见一二。存而录之,或差胜于泯绝云尔。因复撰次写定,计有八种。诸书众说,时足参证本文,亦各最录,以资省览。书中贤俊之名,言行之迹,风土之美,多有方志所遗,舍此更不可见。用遗邦人,庶几供其景行,不忘于故。第以寡闻,不能博引。如有未备,览者详焉。太岁在阏逢摄提格九月既望,会稽记。

《会稽郡故书杂集》,鲁迅早期辑录的古代逸书集,共收谢承《会稽先贤传》、虞预《会稽典录》、钟离岫《会稽后贤传记》、贺氏《会稽先贤象赞》、朱育《会稽土地记》、贺循《会稽记》、孔灵符《会稽记》和夏侯曾先《会稽地志》八种。前四种记载古代会稽的人物事迹,后四种记载古代会稽的山川地理、名胜传说。所录佚文大都辑自唐宋类书及其他古籍,并经相互校勘补充。会稽郡,始置于秦代,治所在吴(今江苏苏州);东汉分置吴郡,移治于山阴(今浙江绍兴),辖今浙江绍兴、上虞、余姚、诸暨、鄞等县。

'夫会稽上应牵牛之宿,下当少阳之位。......山有金木鸟兽之殷,水有鱼盐珠蚌之饶。海岳精液,善生俊异。'"《隋书》《经籍志》所载会稽典籍,其史部"杂传"篇著录谢承《会稽先贤传》七卷、钟离岫《会稽后贤传记》二卷、虞预《会稽典录》二十四卷、无名氏《会稽先贤象赞》五卷;"地理"篇著录朱育《会稽土地记》一卷、贺循《会稽记》一卷。

谢承《会稽先贤传》序

《隋书》《经籍志》:《会稽先贤传》七卷,谢承撰。《新唐书》《艺文志》同。《旧唐书》《经籍志》作五卷。侯康《补三国艺文志》云:"《御览》屡引之。所记诸人事,多史传之佚文。严遵二条,足补《后汉书》本传之阙。陈业二条,足以证《吴志》《虞翻传》注。吉光片羽,皆可宝也。"今撰集为一卷。承字伟平,山阴人。吴主孙权时,拜五官郎中,稍迁长沙东部都尉,武陵太守。撰《后汉书》百余卷。见《吴志》《谢夫人传》。

虞预《会稽典录》序

《隋书》《经籍志》:《会稽典录》二十四卷,虞预撰。《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同。预字叔宁,余姚人。本名茂,犯明帝穆皇后讳,改。初为县功曹,见斥。太守庾琛命为主簿。纪瞻代琛,复为主簿,转功曹史。察孝廉,不行。安东从事中郎诸葛恢,参军庾亮等荐预,召为丞相行参军兼记室。遭母忧,服竟,除佐著作郎。大兴中,转琅邪国常侍,迁秘书丞,著作郎。咸和中,从平王含,赐爵西乡侯。假归,太守王舒请为咨议参军。苏峻平,进封平康县侯,迁散骑侍郎,著作如故。除散骑常侍,仍领著作。以年老归,卒于家。撰《晋书》四十余卷,《会稽典录》二十篇。见《晋书》本传。《典录》,《宋史》《艺文志》已不载,而宋人撰述,时见称引,又非出于转录。疑民间尚有其书,后遂湮昧。今搜缉逸文,尚得七十二人。略依时代次第,析为二卷。有虑非本书者,别为存疑一篇,附于末。

钟离岫《会稽后贤传记》序

《隋书》《经籍志》:《会稽后贤传记》二卷,钟离岫撰。

《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并云,《会稽后贤传》三卷,无记字。钟离岫未详其人。章宗源《〈隋志〉史部考证》据《通志》《氏族略》以为楚人。案《元和姓纂》云:"汉有钟离昧,楚人。钟离岫撰《会稽后贤传》。"楚人者谓昧,今以属岫,甚非。汉代以来,钟离为会稽望族,特达者众,疑岫亦郡人,故为邦贤作传矣。今缉合逸文,写作一卷,凡五人,仍依《隋志》题曰《传记》。

贺氏《会稽先贤象赞》序

《隋书》《经籍志》:《会稽先贤象赞》五卷;《旧唐书》《经籍志》作四卷,贺氏撰。《新唐书》《艺文志》云,《会稽先贤象传赞》四卷。其书当有传有赞,故《旧唐志》史录,集录各著其目。又有《会稽太守象赞》二卷,亦贺氏撰。今悉不传。唯《北堂书钞》引《先贤象赞》二条,此后不复见有称引,知其零失久矣。辄复写所存《传》文为一卷。《赞》并亡。贺氏之名亦无考。

朱育《会稽土地记》序

《隋书》《经籍志》史部地理篇:《会稽土地记》一卷,朱育撰。《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并作四卷,又削土地二字,入杂传记类。《世说新语》注引《土地志》二条,不题撰人,盖即育记。所言皆涉地理。意《唐志》以为传记者,失之。其书,唐宋以来,绝不见他书征引,知阙失已久。所存逸文,亦寥落不复成篇。以其为会稽地记最古之书,聊复写出,以存其目。育字嗣卿,山阴人,吴东观令。遥拜清河太守,加位侍中,见《会稽典录》。

贺循《会稽记》序

《隋书》《经籍志》:《会稽记》一卷,贺循撰。《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皆不载。循字彦先,山阴人,举秀才。除阳羡;武康令。以陆机荐,召为太子舍人。元帝为晋王,以为中书令,不受。转太常,领太子太傅,改授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卒赠司空,谥曰穆。见《晋书》本传。

孔灵符《会稽记》序

孔灵符《会稽记》,《隋书》《经籍志》及新旧《唐志》皆不著录。《宋书》《孔季恭传》云:季恭,山阴人。子灵符,元嘉末为南谯王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尚书吏部郎。大明初,自侍中为辅国将军,郢州刺史。入为丹阳尹,出守会稽。又为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景和中,以迕近臣,被杀。

太宗即位,追赠金紫光禄大夫。诸书引《会稽记》,或云孔灵符,或云孔晔。晔当是灵符之名。如射的谚一条,《御览》引作灵符,《寰宇记》引作晔,而文辞无甚异,知为一人。《艺文类聚》引或作孔皋,则睥字传写之误。今亦不复分别。第录孔氏《记》为一篇。其不题撰人者,别次于后。

夏侯曾先《会稽地志》序

夏侯曾先《会稽地志》,《隋书》《经籍志》及新旧《唐志》皆不载。曾先事迹,亦无可考见。唐时撰述已引其书,而语涉梁武,当是陈隋间人。

《百喻经》校后记

《百喻经》校后记

乙卯七月二十日,以日本翻刻高丽宝永己丑年本校一过,异字悉出于上,多有谬误,不可尽据也。

《百喻经》,全名《百句譬喻经》,佛教寓言集,古印度僧伽斯那著,南朝齐时印度来华僧人求那毘地译。鲁迅一九一四年捐资由金陵刻经处刻印,二卷。

《寰宇贞石图》整理后记

《寰宇贞石图》整理后记

右总计二百卅一种,宜都杨守敬之所印也。乙卯春得于京师,大小四十余纸,又目录三纸,极草率。后见它本,又颇有出入,其目录亦时时改刻,莫可究竟。明代书估刻丛,每好变幻其目,以眩买者,此盖似之。入冬无事,即尽就所有,略加次第,帖为五册。审碑额阴侧,往往不具,又时襍翻刻本,殊不足凭信;以世有此书,亦聊复存之云尔。

《寰宇贞石图》,清末杨守敬所辑石刻拓片集,原书六卷。共收二百三十余种,以中国先秦至唐宋的碑刻墓志为主,兼收日本、朝鲜碑刻数种。该书有清代光绪八年(1882)、宣统二年(1910)两种石印本,后者有所增改。鲁迅整理本五册,未印行。

曾在驻日使馆任职。著有《水经注疏》、《日本访书志》、《历代舆地图》等。

"下午,敦古谊帖店送来石印《寰宇贞石图》散叶一分五十七枚。"又一九一六年一月二日:"夜整理《寰宇贞石图》一过。"

《嵇康集》逸文考

《嵇康集》逸文考

嵇康《游仙诗》云:翩翩凤辖,逢此网罗。(《太平广记》四百引《续齐谐记》。)嵇康有《白首赋》。(《文选》二十三《谢惠连秋怀诗》李善注。)嵇康《怀香赋序》曰:余以太簇之月,登于历山之阳,仰眺崇冈,俯察幽坂。乃睹怀香,生蒙楚之间。曾见斯草,植于广厦之庭,或被帝王之囿;怪其遐弃,遂迁而树于中唐。华丽则殊采阿那,芳实则可以藏书。又感其弃本高崖,委身阶庭,似傅说显殷,四叟归汉,故因事义赋之。(《艺文类聚》八十一。案《太平御览》九百八十三引嵇含《槐香赋》,文与此同;《类聚》以为康作,非也。严可均辑《全三国文》据《类聚》录之;张溥本亦存其目,并误。)嵇康《酒赋》云:重酎至清,渊凝冰洁,滋液兼备,芬芳□□。(《北堂书钞》一百四十八。案同卷又引嵇含《酒赋》云:"浮螘萍连,醪华鳞设。"疑此四句亦嵇含之文。)嵇康《蚕赋》曰:食桑而吐丝,前乱而后治。

(《北堂书钞》一百九。)嵇康《太师箴》曰:若会酒坐,见人争语,其形势似欲转盛,便当舍去,此斗之兆也。(《太平御览》四百九十六。

严可均曰:"此疑是序,未敢定之。"今案:此《家诫》也,见本集第十卷;《御览》误题尔。)嵇康《灯铭》:肃肃宵征,造我友庐,光灯吐耀,华缦长舒。(见《全三国文》,不著所出。今案:《杂诗》也,见本集第一卷,亦见《文选》。)《嵇康集目录》(《世说》注,《御览》引作《嵇康集序》)曰:孙登者,字公和,不知何许人。无家属,于汲县北山土窟中得之。夏则编草为裳,冬则被发自覆。好读《易》;鼓一弦琴。见者皆亲乐之;每所止家,辄给其衣服饮食,得无辞让。(《魏志》《王粲传》注,《世说新语》《棲逸篇》注,《御览》二十七,又九百九十九。)《嵇康文集录》注曰:河内山嵚守颍川,山公族父。

(《文选》《嵇叔夜与山巨源绝交书》李善注。)《嵇康文集录》注曰:阿都,吕仲悌,东平人也。(同上)

山巨源即山涛(205 - 283),字巨源,河内怀(今河南武陟)人,嵇康友人。魏末任选曹郎,曾推荐嵇康接替自己的职务,嵇康鄙弃他依附司马氏集团,写信与之绝交。

《嵇康集》著录考

《嵇康集》著录考

《隋书》《经籍志》:魏中散大夫《嵇康集》十三卷。(梁十五卷,录一卷。)

《唐书》《经籍志》:《嵇康集》十五卷。

《新唐书》《艺文志》:《嵇康集》十五卷。

《宋史》《艺文志》:《嵇康集》十卷。

《崇文总目》:《嵇康集》十卷。

郑樵《通志》《艺文略》:魏中散大夫《嵇康集》十五卷。

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嵇康集》十卷。右魏嵇康叔夜也,谯国人。康美词气,有丰仪,不事藻饰。学不师受,博览该通;长好老庄,属文玄远。以魏宗室婚,拜中散大夫。景元初,钟会谮于晋文帝,遇害。

尤袤《遂初堂书目》:《嵇康集》。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嵇中散集》十卷。魏中散大夫谯嵇康叔夜撰。本姓奚,自会稽徙谯之铚县稽山,家其侧,遂氏焉;取稽字之上,志其本也。所著文论六七万言,今存于世者仅如此;《唐志》犹有十五卷。

马端临《文献通考》《经籍考》:《嵇康集》十卷。(案下全引晁氏《读书志》,陈氏《解题》,并已见。)杨士奇《文渊阁书目》:《嵇康文集》。(一部,一册。阙。)叶盛《菉竹堂书目》:《嵇康文集》一册。

焦竑《国史》《经籍志》:《嵇康集》十五卷。

钱谦益《绛云楼书目》:《嵇中散集》二册。(陈景云注云:

十卷。黄刻佳。)钱曾《述古堂藏书目》:《嵇中散集》十卷。

《四库全书总目》:《嵇中散集》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旧本题晋嵇康撰。案康为司马昭所害,时当涂之祚未终,则康当为魏人,不当为晋人,《晋书》立传,实房乔等之舛误。

本集因而题之,非也。《隋书》《经籍志》载康文集十五卷。新旧《唐书》并同。郑樵《通志略》所载卷数,尚合。至陈振孙《书录解题》,则已作十卷。且称"康所著文论六七万言,今存于世者,仅如此。"则宋时已无全本矣。疑郑樵所载亦因仍旧史之文,未必真见十五卷之本也。王楙《野客丛书》(见卷八)云:"《嵇康传》曰,康善谈名理,能属文,撰《高士传赞》,作《太师箴》,《声无哀乐论》。余(明刻本《野客丛书》作'仆')得毘陵贺方回家所藏缮写《嵇康集》十卷,有诗六十八首,今《文选》所载(有'康诗'二字)才三数首;

《选》惟载康《与山巨源绝交书》一首,不知又有《与吕长悌绝交》一书;《选》惟载《养生论》一篇,不知又有《与向子期论养生难答》一篇,四千余言,辩论甚悉。集又有《宅无吉凶摄生论难》上中下三篇;《难张辽("辽"下尚有一字,已泐)自然好学论》一首;《管蔡论》,《释私论》,《明胆论》等文。(其词旨玄远,率根于理;读之可想见当时之风致。 - -

"文"下有此十九字。)《崇文总目》谓《嵇康集》十卷,正此本尔。《唐艺文志》谓《嵇康集》十五卷,不知五卷谓何?"观楙所言,则樵之妄载,确矣。此本凡诗四十七篇,赋一篇,杂著二篇,论九篇,箴一篇,家诫一篇,而杂著中《嵇荀录》一篇,有录无书,实共诗文六十二篇。又非宋本之旧,盖明乙酉吴县黄省曾所重辑也。杨慎《丹铅总录》,尝辨阮籍卒于康后,而世传籍碑为康作,此本不载此碑,则其考核犹为精审矣。

《四库简明目录》:《嵇中散集》十卷,魏嵇康撰,《晋书》为康立传,旧本因题曰晋者,缪也。其集散佚,至宋仅存十卷。此本为明黄省曾所编,虽卷数与宋本同,然王楙《野客丛书》称康诗六十八首,此本仅诗四十二首,合杂文仅六十二首,则又多所散佚矣。

朱学勤《结一庐书目》:《嵇中散集》十卷。(计一本。魏嵇康撰。明嘉靖四年,黄氏仿宋刊本。)洪颐煊《读书丛录》:《嵇中散集》十卷。每卷目录在前。前有嘉靖乙酉黄省曾序。《三国志》《邴原传》裴松之注,"张貔父邈,字叔辽,《自然好学论》在《嵇康集》。"今本亦有此篇。又诗六十六首,与王楙《野客丛书》本同。是从宋本翻雕,每叶廿二行,行廿字。

钱泰吉《曝书杂记》:平湖家梦庐翁天树,笃嗜古籍,尝于张氏《爱日精庐藏书志》眉间,记其所见,犹随斋批注《书录解题》也。余曾手钞。翁下世已有年,平生所见当不止此,录之以见梗概。《嵇中散集》余昔有明初钞本,即《解题》所载本,多诗文数首,此或即明黄省曾所集之本欤?

莫友芝《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嵇中散集》十卷,魏嵇康撰。明嘉靖乙酉黄省曾仿宋本,每叶二十二行,行二十字,板心有南星精舍四字。程荣校刻本。汪士贤本。《百三名家集》本一卷。《乾坤正气集》本。静持室有顾沅以吴匏庵钞本校于汪本上。

江标《丰顺丁氏持静斋书目》:《嵇中散集》十卷。明汪士贤刊本。康熙间,前辈以吴匏庵手抄本详校,后经藏汪伯子,张燕昌,鲍渌饮,黄荛圃,顾湘舟诸家。

缪荃孙《清学部图书馆善本书目》:《嵇康集》十卷。魏嵇康撰。明吴匏庵丛书堂钞本。格心有丛书堂三字,有"陈贞莲书画记"朱方格界格方印。

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嵇康集》十卷。(旧钞本)晋嵇康撰。(案此下原本全录顾氏记及荛翁三跋,并已见。)余向年知王雨楼表兄家藏《嵇中散集》,乃丛书堂校宋抄本,为藏书家所珍秘。从士礼居转归雨楼。今乙未冬,向雨楼索观,并出副录本见示。互校,稍有讹脱,悉为更正。朱改原字上者,抄人所误。标于上方者,已意所随正也。还书之日,附志于此。道光十五年十一月初九日,妙道人书。

案:魏中散大夫《嵇康集》,《隋志》十三卷,注云:梁有十五卷,录一卷。新旧《唐志》并作十五卷,疑非其实。《宋志》及晁陈两家并十卷,则所佚又多矣。今世所通行者,惟明刻二本,一为黄省曾校刊本,一为张溥《百三家集》本。张本增多《怀香赋》一首,及原宪等赞六首,而不附赠答论难诸原作。其余大略相同。然脱误并甚,几不可读。昔年曾互勘一过,而稍以《文选》《类聚》读书参校之,终未尽善。此本从明吴匏庵丛书堂抄宋本过录。其传钞之误,吴君志忠已据钞宋原本校正。今朱笔改者,是也。余以明刊本校之,知明本脱落甚多。《答难养生论》"不殊于榆柳也"下,脱"然松柏之生,各以良殖遂性,若养松于灰壤"三句。《声无哀乐论》"人情以躁静"下,脱"专散为应,譬犹游观于都肆,则目滥而情放。留察于曲度,则思静"二十五字。《明胆论》"夫惟至"下,脱"明能无所惑至胆"七字。《答释难宅无吉凶摄生论》"为卜无所益也"下,脱"若得无恙,为相败于卜,何云成相邪"二句。"未若所不知"下,脱"者众,此较通世之常滞。然智所不知"十四字。及"不可以妄求也"脱"以"字,误"求"为"论",遂至不成文义。其余单辞只句;

足以校补误字缺文者,不可条举。书贵旧抄,良有以也。

祁承爗《澹生堂书目》:《嵇中散集》三册。(十卷,嵇康。)《嵇中散集略》一册。(一卷。)孙星衍《平津馆鉴藏记》:《嵇中散集》十卷。每卷目录在前。前有嘉靖乙酉黄省曾序,称"校次瑶编,汇为十卷",疑此本为黄氏所定。然考王楙《野客丛书》,已称得毘陵贺方回家所藏缮写十卷本,又诗六十六首。与王楙所见本同。此本即从宋本翻雕;黄氏序文,特夸言之耳。每叶廿二行,行廿字,板心下方有南星精舍四字。收藏有世业堂印白文方印,绣翰斋朱文长方印。

赵琦美《脉望馆书目》:《嵇中散集》二本。(赵书后归绛云楼。)高儒《百川书志》:《嵇中散集》十卷。魏中散大夫,谯人嵇康叔夜撰。诗四十七,赋十三,文十五,附四。

所载书目皆不录撰人及卷数。

官翰林院编修,曾重刻《丰顺丁氏持静斋书目》一卷。丁氏,即丁日昌。

《澹生堂书目》为其家藏书目,十四卷。

《嵇康集》序

《嵇康集》序

魏中散大夫《嵇康集》,在梁有十五卷,《录》一卷。至隋佚二卷。唐世复出,而失其《录》。宋以来,乃仅存十卷。

郑樵《通志》所载卷数,与唐不异者,盖转录旧记,非由目见。王楙已尝辨之矣。至于椠刻,宋元者未尝闻,明则有嘉靖乙酉黄省曾本,汪士贤《二十一名家集》本,皆十卷。在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中者,合为一卷,张燮所刻者又改为六卷,盖皆从黄本出,而略正其误,并增逸文。张燮本更变乱次第,弥失其旧。惟程荣刻十卷本,较多异文,所据似别一本,然大略仍与他本不甚远。清诸家藏书簿所记,又有明吴宽丛书堂钞本,谓源出宋椠,又经匏庵手校,故虽迻录,校文者亦为珍秘。予幸其书今在京师图书馆,乃亟写得之,更取黄本雠对,知二本根源实同,而互有讹夺。惟此所阙失,得由彼书补正,兼具二长,乃成较胜。旧校亦不知是否真出匏庵手?要之盖不止一人。先为墨校,增删最多,且常灭尽原文,至不可辨;所据又仅刻本,并取彼之讹夺,以改旧钞。后又有朱校二次,亦据刻本,凡先所幸免之字,辄复涂改,使悉从同。盖经朱墨三校,而旧钞之长,且泯绝矣。

今此校定,则排摈旧校,力存原文。其为浓墨所灭,不得已而从改本者,则曰:字从旧校,以著可疑。义得两通,而旧校辄改从刻本者,则曰:各本作某,以存其异。既以黄省曾,汪士贤,程荣,张溥,张燮五家刻本比勘讫,复取《三国志》注,《晋书》,《世说新语》注,《野客丛书》,胡克家翻宋尤袤本《文选》李善注,及所著《考异》,宋本《文选》六臣注,相传唐钞《文选集注》残本,《乐府诗集》,《古诗纪》,及陈禹谟刻本《北堂书钞》,胡缵宗本《艺文类聚》,锡山安国刻本《初学记》,鲍崇城刻本《太平御览》等所引,著其同异。姚莹所编《乾坤正气集》中,亦有中散文九卷,无所正定,亦不复道。而严可均《全三国文》,孙星衍《续古文苑》所收,则间有勘正之字,因并录存,以备省览。若其集作如此,而刻本已改者,如"俧"为"愆","寤"为"悟";

或刻本较此为长,如"遊"为"游","泰"为"太","慾"为"欲","樽"为"尊","殉"为"徇","饬"为"饰","闲"为"閒","蹔"为"暂","脩"为"修","壹"为"一","途"为"塗","返"为"反","捨"为"舍","弦"为"絃";或此较刻本为长,如"饑"为"饥","陵"为"淩","熟"为"孰","玩"为"翫","災"为"灾";或虽异文而俱得通,如"迺"与"乃","郄"与"吝","强"与"彊","于"与"於","无""毋"与"無",其数甚众,皆不复著,以省烦累。又审旧钞原亦不足十卷,其第一卷有阙叶,第二卷佚前,有人以《琴赋》足之。第三卷佚后,有人以《养生论》足之。第九卷当为《难宅无吉凶摄生论》下,而全佚,则分第六卷中之《自然好学论》等二篇为第七卷,改第七,第八两卷为八,九两卷,以为完书。黄,汪,程三家刻本皆如此,今亦不改。盖较王楙所见之缮写十卷本,卷数无异,而实佚其一卷及两半卷矣。原又有目录在前,然是校后续加,与黄本者相似。今据本文,别造一卷代之,并作《逸文考》,《著录考》各一卷附于末。恨学识荒陋,疏失盖多,亦第欲存留旧文,得稍流布焉尔。

中华民国十有三年六月十一日会稽序。

著有《野客丛书》三十卷。关于王楙辨《通志》所载《嵇康集》卷数语,参看本书《〈嵇康集〉著录考》中《四库全书总目》条引文。

所刻《北堂书钞》,一六○卷,对原本有所窜改。胡缵宗,字可泉,明代秦安(今属甘肃)人。所刻《艺文类聚》,一百卷,于嘉靖六年(1527)印行。安国,字民泰,明代锡山(今江苏无锡)人。所刻《初学记》,三十卷,于嘉靖十年(1531)印行。鲍崇城,清代歙县(今属安徽)人。所刻《太平御览》,一千卷,于嘉庆十七年(1812)印行。

《俟堂专文杂集》题记

《俟堂专文杂集》题记

曩尝欲著《越中专录》,颇锐意蒐集乡邦专甓及拓本,而资力薄劣,俱不易致,以十余年之勤,所得仅古专二十余及打本少许而已。迁徙以后,忽遭寇劫,孑身逭遁,止携大同十一年者一枚出,余悉委盗窟中。日月除矣,意兴亦尽,纂述之事,渺焉何期?聊集燹余,以为永念哉!甲子八月廿三日,宴之敖者手记。

《俟堂专文杂集》,题记鲁迅所藏古砖拓本的辑集,收汉魏六朝一七○件,隋二件,唐一件。鲁迅生前编定,但未印行。俟堂,鲁迅早年的别号。

一九二四年六月十一日:"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詈殴打,......然终取书、器而出。"启孟,即周作人。

'宴从宀(家),从日,从女;敖从出,从放(《说文》作欪......);我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逐出的。'"按周作人之妻为日本人。

《小说旧闻钞》序言

《小说旧闻钞》序言

昔尝治理小说,于其史实,有所钩稽。时蒋氏瑞藻《小说考证》已版行,取以检寻,颇获稗助;独惜其并收传奇,未曾理析,校以原本,字句又时有异同。于是凡值涉猎故记,偶得旧闻,足为参证者,辄复别行迻写。历时既久,所积渐多;

而二年已前又复废置,纸札丛杂,委之蟫尘。其所以不即焚弃者,盖缘事虽猥琐,究尝用心,取舍两穷,有如鸡肋焉尔。

今年之春,有所枨触,更发旧稿,杂陈案头。一二小友以为此虽不足以饷名家,或尚非无稗于初学,助之编定,斐然成章,遂亦印行,即为此本。自愧读书不多,疏陋殊甚,空灾楮墨,贻痛评坛。然皆摭自本书,未尝转贩;而通卷俱论小说,如《小浮梅闲话》,《小说丛考》,《石头记索隐》,《红楼梦辨》等,则以本为专著,无烦披拣,冀省篇幅,亦不复采也。凡所录载,本拟力汰複重,以便观览,然有破格,可得而言:在《水浒传》,《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下有複重者,著俗说流传之迹也;在《西游记》下有複重者,揭此书不著录于地志之渐也;在《源流篇》中有複重者,明札记肊说稗贩之多也。无稽甚者,亦在所删,而独留《消夏闲记》《扬州梦》各一则,则以见悠谬之谈,故书中盖常有,且复至于此耳。翻检之书,别为目录附于末;然亦有未尝通观全部者,如王圻《续文献通考》,实仅阅其《经籍考》而已。

一千九百二十六年八月一日,校讫记。鲁迅。

《小说旧闻钞》,鲁迅辑录的小说史料集,初版三十九篇。前三十五篇是关于三十八种旧小说的史料,后四篇是关于小说源流、评刻、禁黜等方面的史料。其中附有鲁迅按语。该书于一九三五年七月经作者增补,由上海联华书局再版。后收入一九三八年版《鲁迅全集》第十卷。

《嵇康集》考

《嵇康集》考

自汉至隋时人别集,《隋书》《经籍志》著录四百三十五部四千三百七十七卷;合以梁所曾有,得八百八十四部八千一百二十一卷。

一考卷数及名称

《隋书》《经籍志》:《魏中散大夫嵇康集》十三卷。(原注:

梁十五卷,录一卷。)

《唐书》《经籍志》:《嵇康集》十五卷。

《新唐书》《艺文志》:《嵇康集》十五卷。

案:康集最初盖十五卷,录一卷。隋缺二卷,及录。至唐复完,而失其录。其名皆曰"《嵇康集》"。

郑樵《通志》《艺文略》:《魏中散大夫嵇康集》十五卷。

《崇文总目》:《嵇康集》十卷。

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嵇康集》十卷。右魏嵇康叔夜也,谯国人。康美词气,有丰仪,不事藻饰。学不师受,博览该通;好老庄,属文玄远。以魏宗室婚,拜中散大夫。景元初,钟会谮于晋文帝,遇害。

尤袤《遂初堂书目》:《嵇康集》。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嵇中散集》十卷。魏中散大夫谯嵇康叔夜撰。本姓奚,自会稽徙谯之铚县稽山,家其侧,遂氏焉;取稽字之上,志其本也。所著文论六七万言,今存于世者仅如此;《唐志》犹有十五卷。

《宋史》《艺文志》:《嵇康集》十卷。

马端临《文献通考》《经籍考》:《嵇康集》十卷。......

案:至宋,仅存十卷,其名仍曰"《嵇康集》"。

《通志》作十五卷者,录《唐志》旧文;《书录解题》称"《嵇中散集》"者,陈氏书久佚,清人从《永乐大典》辑出,因用后来所称之名,原书盖不如此。

宋时《嵇康集》大概,见王楙《野客丛书》(卷八),其文云:"《嵇康传》曰,康喜谈名理,能属文,撰《高士传赞》,作《太师箴》,《声无哀乐论》。

余得毘陵贺方回家所藏缮写《嵇康集》十卷,有诗六十八首,今《文选》所载才三数首;《选》惟载康《与山巨源绝交书》一首,不知又有《与吕长悌绝交》一书;《选》惟载《养生论》一篇,不知又有《与向子期论养生难答》一篇,四千余言,辨论甚悉。

集又有《宅无吉凶摄生论难》上中下三篇;《难张辽B自然好学论》一首;《管蔡论》,《释私论》,《明胆论》等文。其致玄远,悉根于理;读之可想见当时之风致。《崇文总目》谓《嵇康集》十卷,正此本尔。

《唐艺文志》谓《嵇康集》十五卷,不知五卷谓何?"

杨士奇《文渊阁书目》:《嵇康文集》。(原注:一部,一册。阙。)

叶盛《菉竹堂书目》:《嵇康文集》一册。

焦竑《国史》《经籍志》:《嵇康集》十五卷。

高儒《百川书志》:《嵇中散集》十卷。魏中散大夫谯人嵇康叔夜撰。诗四十七;赋十(按此字衍)三;文十五,附四。

祁承爗《澹生堂书目》:《嵇中散集》三册。(原注:十卷,嵇康。)《嵇中散集略》一册。(原注:一卷。)

案:明有二本。一曰"《嵇康文集》",卷数未详。

一曰"《嵇中散集》",仍十卷。十五卷本宋时已不全,焦竑所录,盖仍袭《唐志》旧文,不足信。

钱谦益《绛云楼书目》:《嵇中散集》二册。(陈景云注:

十卷。黄刻佳。)

钱曾《述古堂藏书目》:《嵇中散集》十卷。

《四库全书总目》:《嵇中散集》十卷。......

案:至清,皆称"《嵇中散集》",仍十卷。其称"《嵇康文集》"者,无闻。

孙星衍《平津馆鉴藏记》:《嵇中散集》十卷。每卷目录在前。前有嘉靖乙酉黄省曾序,称"校次瑶编,汇为十卷",疑此本为黄氏所定。然......与王楙所见本同。此本即从宋本翻雕;黄氏序文,特夸言之耳。......

洪颐煊《读书丛录》:《嵇中散集》十卷。每卷目录在前。

前有嘉靖乙酉黄省曾序。《三国志》《邴原传》裴松之注,"张貔父邈,字叔辽,《自然好学论》在《嵇康集》。"今本亦有此篇。又诗六十六首,与王楙《野客丛书》本同。是从宋本翻雕。......

朱学勤《结一庐书目》:《嵇中散集》十卷。(原注:计一本。魏嵇康撰。明嘉靖四年,黄氏仿宋刊本。)

案:明刻《嵇中散集》有黄省曾本,汪士贤本,程荣本;又有张燮《七十二家集》本,张溥《一百三家集》本。黄刻最先,清藏书家皆以为出于宋本,最善。

陆心源《皕宋楼藏书志》:《嵇康集》十卷。(原注:旧抄本。)晋嵇康撰。......今世所通行者,惟明刻二本,一为黄省曾校刊本,一为张溥《百三家集》本。......然脱误并甚,几不可读。......此本从明吴匏庵丛书堂抄宋本过录。......余以明刊本校之,知明本脱落甚多。......书贵旧抄,良有以也。

江标《丰顺丁氏持静斋书目》:《嵇中散集》十卷。明汪士贤刊本。康熙间,前辈以吴匏庵手抄本详校。

缪荃孙《清学部图书馆善本书目》:《嵇康集》十卷。魏嵇康撰。明吴匏庵丛书堂抄本。格心有"丛书堂"三字。......

案:黄省曾本而外,佳本今仅存丛书堂写本。不特佳字甚多,可补刻本脱误;曰"《嵇康集》",亦合唐宋旧称,盖最不失原来体式者。其本今藏京师图书馆,抄手甚拙,江标云"匏庵手抄",不确。

二考目录及阙失

抄本与刻本文字之异,别为校记。今但取抄本篇目,以黄省曾本比较之,著其违异;并以概众家刻本,因众本大抵从黄刻本出也。有原本残缺之迹,为刻本所弥缝,今得推见者,并著之。

第一卷。五言古意一首。四言十八首赠兄秀才入军。

案:刻本以《五言古意》为赠秀才诗,是也。

《艺文类聚》卷九十引首六句,亦作"嵇叔夜赠秀才诗"。

秀才答四首。幽愤诗一首。述志诗二首。游仙诗一首。

案:刻本作《重作四言诗》七首;注云,一作《秋胡行》。此所改甚谬。盖六言诗亡三首,《代秋胡行》则仅存篇题,不得云"一作"。

思亲诗一首。诗三首,郭遐周赠。诗五首,郭遐叔赠。五言诗三首,答二郭。五言诗一首,与阮德如。□□□。

案:一篇失题。刻本作《酒会诗》七首之一。

四言诗。

案:十一首。刻本以前六首为《酒会诗》;无后五首。五言诗。

案:三首。刻本无。

又案:抄本多《四言诗》五首,《五言诗》三首。

《重作六言诗》两本皆缺三首;《代秋胡歌诗》七首并亡。《秀才答诗》"南厉伊渚,北登邙丘,青林华茂"后有缺文,下之"青鸟群嬉,感寤长怀,能不永思"云云,乃别一篇,刻本辄衔接之,遂莫辨。

第二卷。琴赋。与山巨源绝交书。与吕长悌绝交书。

案:此卷似原缺上半,因从《文选》录《琴赋》以足之。刻本并据《选》以改《与山巨源绝交书》;抄本未改,故字句与今本《文选》多异,与罗氏景印之残本《文选集注》多合。

第三卷。卜疑。嵇荀录(亡)。养生论。

案:此卷似原缺后半,《嵇荀录》仅存篇题;后人因从《文选》抄《养生论》以足之。

第四卷。黄门郎向子期难养生论。

案:康答文在内;刻本析为两篇,别题曰《答难养生论》。然宋本盖不分,故王楙云"又有《与向子期论养生难答》一篇,四千余言。"唐本亦不分,故《文选》《江文通杂体诗》李善注引"养生有五难"等十一句,是嵇康语,而云《向秀难嵇康养生论》也。

又案:《隋书》《经籍志》道家:梁有《养生论》三卷,嵇康撰。是《养生论》不止两篇,今仅存此数尔。

第五卷。声无哀乐论。

第六卷。释私论。管蔡论。明胆论。

第七卷。自然好学论,张叔辽作。难自然好学论。

案:刻本作张辽叔《自然好学论》。

又案:第六第七似本一卷,后人所分,故篇叶特少。

第八卷。宅无吉凶摄生论。(原注:难上。)难摄生中。

案:刻本第一篇无注;第二篇作《难宅无吉凶摄生论》。

第九卷。释难宅无吉凶摄生论。(原注:难中。)答释难曰。

案:刻本第一篇无注;第二篇作《答释难宅无吉凶摄生论》。

又案:王楙云,"集又有《宅无吉凶摄生论难》上中下三篇",似今本缺其一;然或指难上,难摄生中,难下及答释难为上中下,未可知也。《隋书》《经籍志》道家有《摄生论》二卷,晋河内太守阮侃撰,疑即此与康论难之文。

第十卷。太师箴。家诫。

案:以卷止两篇,不足二千言,疑有散佚。

又案:今本《嵇康集》虽亦十卷,与宋时者合,然第二卷缺前,第三卷缺后,第十卷亦不完,第六第七本一卷,实只残缺者三卷,具足者六卷而已。

三考逸文然否

嵇康《游仙诗》云:翩翩凤辖,逢此网罗。(《太平广记》四百引《续齐谐记》引。)

嵇康有《白首赋》。(《文选》《谢惠连秋怀诗》李善注。)

嵇康《怀香赋序》曰:余以太簇之月,登于历山之阳,仰眺崇冈,俯察幽坂。乃覩怀香,生蒙楚之间。曾见斯草,植于广厦之庭,或被帝王之囿;怪其遐弃,遂迁而树之中唐。华丽则殊采阿那,芳实则可以藏书。又感其弃本高崖,委身阶廷,似傅说显殷,四叟归汉,故因事义赋之。(《艺文类聚》八十一。)

案:《太平御览》九百八十三引嵇含《槐香赋》,文与此同;《类聚》以为康作,非也。张溥本存其目,严可均辑《全三国文》,据《类聚》录之,并误。

嵇康《酒赋》云:重酎至清,渊凝冰洁,滋液兼备,芬芳□□。(《北堂书抄》一百四十八。)

案:同卷又引嵇含《酒赋》云,浮螘萍连,醪华鳞设。则上四句殆亦嵇含之文。

嵇康《蚕赋》曰:食桑而吐丝,先乱而后治。(《太平御览》八百十四。)

嵇康《琴赞》云:懿吾雅器,载璞灵山;体具德真,清和自然。澡以春雪,澹若洞泉;温乎其仁,玉润外鲜。昔在黄农,神物以臻;穆穆重华,记以五弦。闲邪纳正,亹亹其仙。宣和养气,介乃遐年。(《北堂书抄》一百九。)

案:亦见《初学记》十六。"记以"作"託心";

"养气"作"养素"。

嵇康《太师箴》曰:若会酒坐,见人争语,其形势似欲转盛,便当舍去,此斗之兆也。(《太平御览》四百九十六。)

案:此《家诫》中语,见本集卷十,《御览》误题篇名。严可均辑《全三国文》注云,"此疑是序,未敢定之。"甚谬。

嵇康《灯铭》:肃肃宵征,造我友庐,光灯吐耀,华缦长舒。

案:见严可均《全三国文》,不著所出。实《杂诗》也,见本集卷一,亦见《文选》。

《嵇康集目录》曰:孙登者,字公和,不知何许人。无家属,于汲县北山土窟中得之。夏则编草为裳,冬则披发自覆。

好读《易》;鼓一弦琴。见者皆亲乐之;每所止家,辄给其衣服饮食,得无辞让。(《三国魏志》《王粲传》注。)

案:《世说新语》《栖逸篇》注,《太平御览》二十七,又九百九十九亦引,作《嵇康集序》。

《嵇康文集录》注曰:河内山嵚守颍川,山公族父。

(《文选》《嵇叔夜与山巨源绝交书》李善注。)

《嵇康文集录》注曰:阿都,吕仲悌,东平人也。(同上。)

案:康文长于言理,藻艳盖非所措意;唐宋类书,因亦尠予征引。今并目录仅得十一条;去其误者,才存七条。《水经》《汝水篇》注引嵇康赞襄城小童;《世说》《品藻篇》注引《井丹赞》,《司马相如赞》;《初学记》十七引《原宪赞》;《太平御览》五十六引《许由赞》,皆出康所著《圣贤高士传赞》,本别自为书,不当在集中,张燮本有之,非也,今不录。

一九二六,一一,一四。

《隋书》《经籍志》著录:"《圣贤高士传赞》,三卷,嵇康撰,周续之注。"新、旧《唐志》误以《赞》属周续之。按此书军《嵇康集》外的独立著作,而张燮误将其《原宪赞》、《黄帝游襄城赞》(即《襄城小童》)收入所刊《嵇中散集》中。

《唐宋传奇集》稗边小缀-1

《唐宋传奇集》稗边小缀

《古镜记》见《太平广记》卷二百三十,改题《王度》,注云:出《异闻集》。《太平御览》(九百十二)引其程雄家婢一事,作隋王度《古镜记》,盖缘所记皆隋时事而误。《文苑英华》(七百三十七)顾况《戴氏广异记》序云"国朝燕公《梁四公记》,唐临《冥报记》,王度《古镜记》,孔慎言《神怪志》,赵自勘《定命录》,至如李庾成张孝举之徒,互相传说。"则度实已入唐,故当为唐人。惟《唐书》及《新唐书》皆无度名。其事迹之可藉本文考见者,如下:

大业七年五月,自御史罢归河东;六月,归长安。八年四月,在台;冬,兼著作郎,奉诏撰国史。九年秋,出兼芮城令;冬,以御史带芮城令,持节河北道,开仓赈给陕东。十年,弟勣自六丞弃官归,复出游。十三年六月,勣归长安。

由隋入唐者有王绩,绛州龙门人,《新唐书》(一九六)《隐逸传》云:"大业中,举孝悌廉洁,......不乐在朝,求为六合丞。以嗜酒不任事,时天下亦乱,因劾,遂解去。叹曰:

'罗网在天下,吾且安之!'乃还乡里。......初,兄凝为隋著作郎,撰《隋书》,未成,死。绩续余功,亦不能成。"则《新唐书》之绩及凝,即此文之勣及度,或度一名凝,或《唐书》字误,未能详也。《唐书》(一九二)亦有绩传,云:"贞观十八年卒。"时度已先殁,然不知在何年。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十四)类书类有《古镜记》一卷,云:"右未详撰人,纂古镜故事。"或即此。《御览》所引一节,文字小有不同。如"为下邽陈思恭义女"下有"思恭妻郑氏"五字,"遂将鹦鹉"之"将"作"劫",皆较《广记》为胜。

《补江总白猿传》据明长洲《顾氏文房小说》覆刊宋本录,校以《太平广记》四百四十四所引改正数字。《广记》题曰《欧阳纥》,注云:出《续江氏传》,是亦据宋初单行本也。

此传在唐宋时盖颇流行,故史志屡尽著录:

《新唐书》《艺文志》子部小说家类:《补江总白猿传》一卷。

《郡斋读书志》史部传记类:《补江总白猿传》一卷。右不详何人撰。述梁大同末欧阳纥妻为猿所窃,后生子询。《崇文目》以为唐人恶询者为之。

《直斋书录解题》子部小说家类:《补江总白猿传》一卷。无名氏。欧阳纥者,询之父也。询貌猕猿,盖常与长孙无忌互相嘲谑矣。此传遂因其嘲广之,以实其事。托言江总,必无名子所为也。

《宋史》《艺文志》子部小说类:《集补江总白猿传》一卷。

长孙无忌嘲欧阳询事,见刘餗《隋唐嘉话》(中)。其诗云:"耸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

盖询耸肩缩颈,状类猕猴。而老窃人妇生子,本旧来传说。

汉焦延寿《易林》(坤之剥)已云:"南山大,盗我媚妾。"

晋似张华作《博物志》,说之甚详(见卷三《异兽》)。唐人或妒询名重,遂牵合以成此传。其曰"补江总"者,谓总为欧阳纥之友,又尝留养询,具知其本末,而未为作传,因补之也。

《离魂记》见《广记》三百五十八,原题《王宙》,注云出《离魂记》,即据以改题。"二男并孝廉擢第,至丞尉"句下,原有"事出陈玄髆《离魂记》云"九字,当是羡文,今删。玄髆,大历时人,余未知其审。

《枕中记》今所传有两本,一在《广记》八十二,题作(吕翁》,注云出《异闻集》;一见于《文苑英华》八百三十三,篇名撰人名毕具。而《唐人说苍》竟改称李泌作,莫喻其故也。沈既济,苏州吴人(《元和姓纂》云吴兴武康人),经学该博,以杨炎荐,召拜左拾遗史馆修撰。贞元时,炎得罪,既济亦贬处州司户参军。后入朝,位礼部员外郎,卒。

撰《建中实录》十卷,人称其能。《新唐书》(百三十二)有传。既济为史家,笔殊简质,又多规诲,故当时虽薄传奇文者,仍极推许。如李肇,即拟以庄生寓言,与韩愈之《毛颖传》并举(《国史补》下)。《文苑英华》不收传奇文,而独录此篇及陈鸿《长恨传》,殆亦以意主箴规,足为世戒矣。

在梦寐中忽历一世,亦本旧传。晋干宝《搜神记》中即有相类之事。云"焦湖庙有一玉枕,枕有小坼。时单父县人杨林为贾客,至庙祈求。庙巫谓曰:君欲好婚否?林曰:幸甚。巫即遣林近枕边,因入坼中。遂见朱楼琼室,有赵太尉在其中。即嫁女与林,生六子,皆为秘书郎。历数十年,并无思归之志。忽如梦觉,犹在枕旁,林怆然久之。"(见宋乐史《太平寰宇记》百二十六引。现行本《搜神记》乃后人钞合,失收此条。)盖即《枕中记》所本。明汤显祖又本《枕中记》以作《邯郸记》传奇,其事遂大显于世。原文吕翁无名,《邯郸记》实以吕洞宾,殊误。洞宾以开成年下第入山,在开元后,不应先已得神仙术,且称翁也。然宋时固已溷为一谈,吴曾《能改斋漫录》,赵与岩《宾退录》皆尝辨之。明胡应麟亦有考正,见《少室山房笔丛》中之《玉壶遐览》。

《太平广记》所收唐人传奇文,多本《异闻集》。其书十卷,唐末屯田员外郎陈翰撰,见《新唐书》《艺文志》,今已不传。据《郡斋读书志》(十三)云,"以传记所载唐朝奇怪事,类为一书",及见收于《广记》者察之,则为撰集前人旧文而成。然照以他书所引,乃同是一文,而字句又颇有违异。

或所据乃别本,或翰所改定,未能详也。此集之《枕中记》,即据《文苑英华》录,与《广记》之采自《异闻集》者多不同。尤甚者如首七句《广记》作"开元十九年,道者吕翁经邯郸道上,邱舍中设榻,施担囊而坐。""主人方蒸黍"作"主人蒸黄粱为馔"。后来凡言"黄粱梦"者,皆本《广记》也。

此外尚多,今不悉举。

《任氏传》见《广记》四百五十二,题曰《任氏》,不著所出,盖尝单行。"天宝九年"上原有"唐"字。案《广记》取前代书,凡年号上著国号者,大抵编录时所加,非本有,今删。他篇皆仿此。

右第一分

《唐宋传奇集》,鲁迅编选,共八卷,收唐、宋两代传奇小说四十五篇,书末为《稗边小缀》一卷。于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一九二八年二月由北新书局分上、下二册出版。一九三四年五月合为一册,由上海联华书局再版。后收入一九三八年版《鲁迅全集》第十卷。

参看《中国小说史略》第八篇。

建中(780 - 783),贞元(785 - 804),皆为唐德宗年号,《建中实录》记载唐德宗建中年间大事的史书,十卷。止于建中二年(781)十二月沈既济罢史官时。

则吕翁非洞宾,无可疑者。而或者又以为开元想是开成字,亦非也。开成虽文宗时,然洞宾度此时未可称翁。......《雅言系述》有《吕洞宾传》,云:'关右人,咸通初举进士不第,值巢贼为梗,携家隐居终南,学老子法'云。以此知洞宾乃唐末人。"开元(712 - 741),唐玄宗年号;开成(836 - 840),唐文宗年号。

李吉甫《编次郑钦说辨大同古铭论》,清赵钺及劳格撰之《唐御史台精舍题名考》(三)云,见于《文苑英华》。先未写出,适又无《文苑英华》可借,因据《广记》三百九十一录其文,本题《郑钦说》,则复依赵钺劳格说改也。文亦原非传奇,而《广记》注云出《异闻记》,盖其事奥异,唐宋人固已以小说视之,因编于集。李吉甫字弘宪,赵人,贞元初,为太常博士;累仕至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元和二年,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为淮南节度使,旋复入相。九年十月,暴疾卒,年五十七。赠司空,諡忠懿。两《唐书》(旧一四八新一四六)皆有传。郑钦说则《新唐书》(二百)附见《儒学》《赵冬曦传》中。云开元初繇新津丞请试五经擢第,授巩县尉,集贤院校理,右补阙,内供奉。雅为李林甫所恶。

韦坚死,钦说时位殿中待御史,尝为坚判官,贬夜郎尉,卒。

《柳氏传》出《广记》四百八十五,题下注云许尧佐撰。

《新唐书》(二百)《儒学》《许康佐传》云:"贞元中,举进士宏辞,连中之。......其诸弟皆擢进士第,而尧佐最先;又举宏辞,为太子校书郎。八年,康佐继之。尧佐位谏议大夫。"

柳氏事亦见于孟棨《本事诗》(《情感》第一),自云开成中在梧州闻之大梁夙将赵唯,乃其目击。所记与尧佐传并同,盖事实也。而述翃复得柳氏后事较详审,录之:

后罢府闲居,将十年。李相勉镇夷门,又署为幕吏。时韩已迟暮,同列皆新进后生,不能知韩。举目为"恶诗"。韩邑邑不得意,多辞疾在家。唯末职韦巡官者,亦知名士,与韩独善。一日,夜将半,韦叩门急。韩出见之,贺曰:"员外除驾部郎中,知制诰。"韩大愕然曰:"必无此事,定误矣。"韦就座曰:

"留邸状报制诰阙人。中书两进名,御笔不点出。又请之,且求圣旨所与。德宗批曰:'与韩翃。'时有与翃同姓名者,为江淮刺史。又具二人同进。御笔复批曰:'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又批曰:'与此韩尗。'"韦又贺曰:"此非员外诗耶?"韩曰:"是也。

是知不误矣。"质明,而李与僚属皆至。时建中初也。

后来取其事以作剧曲者,明有吴长孺《练囊记》,清有张国寿《章台柳》。

《柳毅传》见《广记》四百十九卷,注云出《异闻集》。

原题无传字,今增。据本文,知为陇西李朝威作,然作者之生平不可考。柳毅事则颇为后人采用,金人已摭以作杂剧(语见董解元《弦索西厢》);元尚仲贤有《柳毅传书》,翻案而为《张生煮海》;李好古亦有《张生煮海》;明黄说仲有《龙箫记》。用于诗篇,亦复时有。而胡应麟深恶之,曾云:"唐人小说如柳毅传书洞庭事,极鄙诞不根,文士亟当唾去,而诗人往往好用之。夫诗中用事,本不论虚实,然此事特诳而不情。造言者至此,亦横议可诛者也。何仲默每戒人用唐宋事,而有'旧井潮深柳毅祠'之句,亦大卤莽。今特拈出,为学诗之鉴。"(《笔丛》三十六)申绎此意,则为凡汉晋人语,倘或近情,虽诳可用。古人欺以其方,即明知而乐受,亦未得为笃论也。

《李章武传》出《广记》卷三百四十。原题无传字,篇末注云出李景亮为作传,今据以加。景亮,贞元十年详明政术可以理人科擢第,见《唐会要》,余未详。

《霍小玉传》出《广记》四百八十七,题下注云蒋防撰。

防字子微(《全唐文作微),义兴人,澄之后。年十八,父诫令作《秋河赋》,援笔即成。于简遂妻以子。李绅即席命赋《鞲上鹰》诗。绅荐之。后历翰林学士中书舍入(明凌迪知《古今万姓统谱》八十六)。长庆中,绅得罪,防亦自尚书司封员外郎知制诰贬汀州刺史(《旧唐书》《敬宗纪》),寻改连州。李益者,字君虞,系出陇西,累官右散骑常侍。太和中,以礼部尚书致仕。时又有一李益,官太子庶子,世因称君虞为"文章李益"以别之,见《新唐书》(二百三)《李华传》。益当时大有诗名,而今遗集苓落,清张澍曾裒集为一卷,刻《二酉堂丛书》中,前有事辑,收罗李事甚备。《霍小玉传》虽小说,而所记盖殊有因,杜甫《少年行》有句云:"黄衫年少宜来数,不见堂前东逝波",即指此事。时甫在蜀,殆亦从传闻得之。益之友韦夏卿,字云客,京兆万年人,亦两《唐书》(旧一六五新一六二)皆有传。

李肇(《国史补》中)云:"散骑常侍李益少有疑病",而传谓小玉死后,李益乃大猜忌,则或出于附会,以成异闻者也。

明汤海若尝取其事作《紫萧记》。

右第二分

郑钦说,荥阳(今属河南)人,通历术,博物。大同古铭,传为任昇之五世祖任昉于梁武帝大同四年在钟山圮圹得到的篆书铭文。说一作悦。

嘉庆年间进士,官至泰州知州。著《唐郎官石柱题名考》、《唐御史台精舍题名考》,因年老未成,委托劳格续完。劳格(1820 - 1864),字保文,号季言,清代仁和人。《唐御史台精舍题名考》,三卷,根据唐玄宗开元年间建立的《大唐御史台精舍碑铭》上所刻御史的名字,搜集散见史志、类书的材料,依次考列他们的简历。该书卷三:"郑钦说:

李吉甫有《编次郑钦说辨大同古铭论》文,称钦说自右补阙历殿中侍御史,为时宰李林甫所恶,斥摈于外。(《文苑英华》)"按今本《文苑英华》未见收有《编次郑钦说辨大同古铭论》。

《练囊记》,传奇剧本,吴长孺、张仲豫合著,演《柳氏传》故事。未见传本。

收录唐、五代作者三千余人的文章,附有作者小传。

"几欲高飞上天去,谁人为解绿丝绦。"

"蒋防作《霍小玉传》,书大历中李益事,......老杜有《少年行》二首,一云:'巢燕引雏穉去尽,江花结子已无多,黄衫少年宜来数,不见堂前东逝波。'考作诗时大历间,甫政在蜀,是时想有好事者传去,作此诗尔。"

李公佐所作小说,今有四篇在《太平广记》中,其影响于后来者甚钜,而作者之生平顾不易详。从文中所自述,得以考见者如次:

贞元十三年,泛潇湘苍梧。(《古岳渎经》)十八年秋,自吴之洛,暂泊淮浦。(《南柯太守传》)元和六年五月,以江淮从事受使至京,回次汉南。(《冯媪传》)八年春,罢江西从事,扁舟东下,淹泊建业。(《谢小娥传》)冬,在常州。

(《经》)九年春,访古东吴,泛洞庭,登包山。

(《经》)十三年夏月,始归长安,经泗滨。(《谢传》)

《全唐诗》末卷有李公佐仆诗。其本事略谓公佐举进士后,为钟陵从事。有仆夫执役勤瘁,迨三十年。一旦,留诗一章,距跃凌空而去。诗有"颛蒙事可亲"之语,注云:"公佐字颛蒙",疑即此公佐也。然未知《全唐诗》采自何书,度必出唐人杂说,而寻检未获。《唐书》(七十)《宗室世系表》有千牛备身公佐,为河东节度使说子,灵盐朔方节度使公度弟,则别一人也。《唐书》《宣宗纪》载有李公佐,会昌初,为杨府录事,大中二年,坐累削两任官,却似颛蒙。然则此李公佐盖生于代宗时,至宣宗初犹在,年几八十矣。惟所见仅孤证单文,亦未可遽定。

《古岳渎经》出《广记》四百六十七,题为《李汤》,注云出《戎幕闲谈》,《戎幕闲谈》乃韦绚作,而此篇是公佐之笔甚明。元陶宗仪《辍耕录》(二十九)云:"东坡《濠州涂山》诗'川锁支祁水尚浑'注,'程演曰:《异闻集》载《古岳渎经》:禹治水,至桐柏山,获淮涡水神,名曰巫支祁。'"其出处及篇名皆具,今即据以改题,且正《广记》所注之误。

《经》盖公佐拟作,而当时已被其淆惑。李肇《国史补》(上)即云:"楚州有渔人,忽于淮中钓得古铁锁,挽之不绝。

以告官。刺史李汤大集人力,引之。锁穷,有青猕猴跃出水,复没而逝。后有验《山海经》云,水兽好为害,禹锁于军山之下,其名曰无支祁。"验今本《山海经》无此语,亦不似逸文。肇殆为公佐此作所误,又误记书名耳。且亦非公佐据《山海经》逸文,以造《岳渎经》也。至明,遂有人径收之《古逸书》中。胡应麟(《笔丛》三十二)亦有说,以为"盖即六朝人踵《山海经》体而赝作者。或唐人滑稽玩世之文,命名《岳渎》可见。以其说颇诡异,故后世或喜道之。宋太史景濂亦稍隐括集中,总之以文为戏耳。罗泌《路史》辩有无支祁;世又讹禹事为泗州大圣,皆可笑。"所引文亦与《广记》殊有异同:禹理水作禹治淮水;走雷作迅雷;石号作水号;五伯作土伯;搜命作授命;千作等山;白首作白面;奔轻二字无;闻字无;章律作童律,下重有童律二字;鸟木由作乌木由,下亦重有三字;庚辰下亦重有庚辰字;桓下有胡字;聚作丛;以数千载作以千数;大索作大械;末四字无。颇较顺利可诵识。然未审元瑞所据者为善本,抑但以意更定也,故不据改。

朱熹《楚辞辩证》(下)云:"《天问》,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特战国时俚俗相传之语,如今世俗僧伽降无之祁,许逊斩蛟蜃精之类。本无依据,而好事者遂假托撰造以实之。"

是宋时先讹禹为僧伽王象之《舆地纪胜》(四十四淮南东路盱眙军)云:

"《水经》载禹治水至淮,淮神出见。形一猕猴,爪地成水。

禹命庚辰执之。遂锁于龟山之下,淮水乃平。至明,高皇帝过龟山,令力士起而视之。因拽铁索盈两舟,而千人拨之起。

仅一老猿,毛长盖体,大吼一声,突入水底。高皇帝急令羊豕祭之,亦无他患。"是又讹此文为《水经》,且坚嫁李汤事于明太祖矣。

《南柯太守传》出《广记》四百七十五,题《淳于棼》,注云出《异闻录》。《传》是贞元十八年作,李肇为之赞,即缀篇末。而元和中肇作《国史补》,乃云"近代有造谤而著者,《鸡眼》《苗登》二文;有传蚁穴而称者,李公佐《南柯太守》;有乐伎而工篇什者,成都薛涛,有家僮而善章句者,郭氏奴(不记名)。皆文之妖也。"(卷下)约越十年,遂诋之至此,亦可异矣。棼事亦颇流传,宋时,扬州已有南柯太守墓,见《舆地纪胜》(三十七淮南东路)引《广陵行录》。明汤显祖据以作《南柯记》,遂益广传至今。

《庐江冯媪传》出《广记》三百四十三,注云出《异闻传》。事极简略,与公佐他文不类。然以其可考见作者踪迹,聊复存之。《广记》旧题无传字,今加。

《谢小娥传》出《广记》四百九十一,题李公佐撰。不著所从出,或尝单行欤,然史志皆不载。唐李復言作《续玄怪录》,亦详载此事,盖当时已为人所艳称。至宋,遂稍讹异,《舆地纪胜》(三十四江南西路)记临江军人物,有谢小娥,云:"父自广州部金银纲,携家入京,舟过霸滩,遇盗,全家遇害。小娥溺水,不死,行乞于市。后佣于盐商李氏家,见其所用酒器,皆其父物,始悟向盗乃李也。心衔之,乃置刀藏之,一夕,李生置酒,举室酣醉。娥尽杀其家人,而闻于官。事闻诸朝,特命以官。娥不愿,曰:'已报父仇,他无所事,求小庵修道。'朝廷乃建尼寺,使居之,今金池坊尼寺是也。"事迹与此传似是而非,且列之李邈与傅雱之间,殆已以小娥为北宋末人矣。明凌濛初作通俗小说(《拍案惊奇》十九),则据《广记》。

贞元十一年,太原白行简作《李娃传》,亦应李公佐之命也。是公佐不特自制传奇,且亦促侪辈作之矣。《传》今在《广记》卷四百八十四,注云出《异闻集》。元石君宝作《李亚仙花酒曲江池》,明薛近兖作《绣襦记》,皆本此。胡应麟(《笔丛》四十一)论之曰:"娃晚收李子,仅足赎其弃背之罪,传者亟称其贤,大可哂也。"以《春秋》决传奇狱,失之。行简字知退(《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云,字退之),居易弟也。贞元末,登进士第。元和十五年,授左拾遗,累迁司门员外郎主客郎中。宝历二年冬,病卒。两《唐书》皆附见《居易传》(旧一六六新一一九)。有集二十卷,今不存。

传奇则尚有《三梦记》一篇,见原本《说郛》卷四。其刘幽求一事尤广传,胡应麟(《笔丛》三十六)又云:"《太平广记》梦类数事皆类此。此盖实录,余悉祖此假托也。"案清蒲松龄《聊斋志异》中之《凤阳士人》,盖亦本此。

《说郛》于《三梦记》后,尚缀《纪梦》一篇,亦称行简作。而所记年月为会昌二年六月,时行简卒已十七年矣。疑伪造,或题名误也。附存以备检:

行简云:长安西市帛肆有贩粥求利而为之平者,姓张,不得名。家富于财,居光德里。其女,国色也。尝因昼寝,梦至一处,朱门大户,棨节森然。由门而入,望其中堂,若设燕张乐之为,左右廊皆施帏幄。有紫衣吏引张氏于西廊幕次,见少女如张等辈十许人,花容绰约,花钿照耀。既至,吏促张妆饰,诸女迭助之理泽傅粉。有顷,自外传呼"侍郎来!"自隙间窥之,见一紫绶大官。张氏之兄尝为其小吏,识之,乃言曰:"吏部沈公也。"俄又呼曰:

"尚书来!"又有识者,并帅王公也。逡巡复连呼曰:

"某来!""某来!"皆郎官以上,六七箇坐厅前。紫衣吏曰:"可出矣。"群女旋进,金石丝竹铿鍧,震响中署。酒酣,并州见张氏而视之,尤属意。谓之曰:"汝习何艺能?"对曰:"未尝学声音。"使与之琴,辞不能。曰:"第操之!"乃抚之而成曲。予之筝,亦然;琵琶,亦然。皆平生所不习也。王公曰:

"恐汝或遗。"乃令口受诗:"鬟梳闹扫学宫妆,独立闲庭纳夜凉。手把玉簪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张曰:"且归辞父母,异日复来。"忽惊啼,寤,手扪衣带,谓母曰:"尚书诗遗矣!"索笔录之。问其故,泣对以所梦,且曰:"殆将死乎?"母怒曰:"汝作魇耳。何以为辞?乃出不祥言如是。"因卧病累日。

外亲有持酒肴者,又有将食味者。女曰:"且须膏沐澡渝。"母听,良久,艳妆盛色而至。食毕,乃遍拜父母及坐客,曰:"时不留,某今往矣。"自授衾而寝。父母环伺之,俄尔遂卒。会昌二年六月十五日也。

二十年前,读书人家之稍豁达者,偶亦教稚子诵白居易《长恨歌》。陈鸿所作传因连类而显,忆《唐诗三百首》中似即有之。

《五色线》(下)引陈鸿《长恨传》云:"贵妃赐浴华清池,清澜三尺,中洗明玉,既出水,力微不胜罗绮。"今三本中均无第二三语。惟《青琐高议》(七)中《赵飞燕别传》有云:"兰汤滟滟,昭仪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宋秦醇之所作也。盖引者偶误,非此传逸文。

本此传以作传奇者,有清洪昉思之《长生殿》,今尚广行。蜗寄居士有杂剧曰《长生殿补阙》,未见。

《东城老父传》出《广记》四百八十五。《宋史》《艺文志》史部传记类著录陈鸿《东城老父传》一卷,则曾单行。传末贾昌述开元理乱,谓"当时取士,孝悌理人而已,不闻进士宏词拔萃之为其得人也。"亦大有叙"开元升平源"意。又记时人语云:"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同出于陈鸿所作传,而远不如《长恨传》中"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之为世传诵,则以无白居易为作歌之为之也。

《资治通鉴考异》卷十二所引有《升平源》,云世以为吴兢所撰,记姚元崇藉射邀恩,献纳十事,始奉诏作相事。

司马光驳之曰:"果如所言,则元崇进不以正。又当时天下之事,止此十条,须因事启沃,岂一旦可邀。似好事者为之,依托兢名,难以尽信。"案兢,汴州浚仪人,少励志,贯知经史。魏元忠荐其才堪论撰,诏直史馆,修国史。私撰《唐书》《唐春秋》,叙事简核,人以董狐目之。有传在《唐书》(旧一百二新一三二)。《开元升平源》,《唐志》本云陈鸿作,《宋史》《艺文志》史部故事类始著吴兢《贞观政要》十卷,又《开元升平源》一卷。疑此书本不著撰人名氏,陈鸿吴兢,并后来所题。二人于史皆有名,欲假以增重耳。今姑置之《东城老父传》之后,以从《通鉴考异》写出,故仍题兢名。

右第三分

按上文所引胡应麟语中的"泗州大圣"当亦指僧伽,元代高文秀著有杂剧《泗州大圣锁水母》,明代须子寿著有杂剧《泗州大圣渰水母》,今皆不传。

前二处实为一处,与僧伽降水母故事有关;后两处则与李汤获无支祁故事有关。

《凤阳士人》,见《聊斋志异》卷二,写凤阳一书生与其妻及妻弟三人异地同梦的故事。

元稹字微之,河南河内人,以校书郎累仕至中书舍人,承旨学士。由工部侍郎入相,旋出为同州刺史,改越州,兼浙东观察使。太和初,入为尚书左丞,检校户部尚书,兼鄂州刺史武昌军节度使。五年七月,卒于镇,年五十三。两《唐书》(旧一六六新一七四)皆有传。于文章亦负重名,自少与白居易唱和。当时言诗者称"元白",号为"元和体"。有《元氏长庆集》一百卷,《小集》十卷,今惟《长庆集》六十卷存。《莺莺传》见《广记》四百八十八。其事之振撼文林,为力甚大。当时已有杨巨源李绅辈作诗以张之;至宋,则赵令畤拈以制《商调蝶恋花》(在《侯鲭录》中);金有董解元作《弦索西厢》;元有王实甫《西厢记》,关汉卿《续西厢记》;明有李日华《南西厢记》,陆采亦有《南西厢记》,周公鲁有《翻西厢记》;至清,查继佐尚有《续西厢》杂剧云。

因《莺莺传》而作之杂剧及传奇,曩惟王关本易得。今则刘氏暖红室已刊《弦索西厢》,又聚赵令畤《商调蝶恋花》等较著之作十种为《西厢记十则》。市肆中往往而有,不难致矣。

《莺莺传》中已有红嬢及欢郎等名,而张生独无名字。王楙《野客丛书》(二十九)云:"唐有张君瑞,遇崔氏女于蒲。

崔小名莺莺。元稹与李绅语其事。作《莺莺歌》。"客中无赵令昫《侯鲭录》,无从知《商调蝶恋花》中张生是否已具名字。否则宋时当尚有小说或曲子,字张为君瑞者。漫识于此,俟有书时考之。

《周秦行纪》余所见凡三本。一在《广记》卷四百八十九;一在顾氏《文房小说》中,末一行云"宋本校行";一附于《李卫公外集》内,是明刊本。后二本较佳,即据以互校转写,并从《广记》补正数字。三本皆题牛僧孺撰。僧孺,字思黯,本陇西狄道人,居宛叶间。元和初,以贤良方正对策第一,条指失政,鲠讦不避权贵,因不得意。后渐仕至御史中丞,以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累贬为循州长史。

宣宗立,乃召还,为太子少师。大中二年,年六十九卒,赠太尉,谥文简。两《唐书》(旧一七二新一七四)皆有传。僧孺性坚僻,与李德裕交恶,各立门户,终生不解。又好作志怪,有《玄怪录》十卷,今已佚,惟辑本一卷存。而《周秦行纪》则非真出僧孺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十三)云:

"贾黄中以为韦瓘所撰。瓘,李德裕门人,以此诬僧孺"者也。

言发于中,情见乎辞。则言辞者,志气之来也。

故察其言而知其内,翫其辞而见其意矣。余尝闻太牢氏(凉国李公尝呼牛僧孺为太牢。凉公名不便,故不书。)好奇怪其身,险易其行。以其姓应国家受命之谶,曰:"首尾三麟六十年,两角犊子恣狂颠,龙蛇相斗血成川。"及见著《玄怪录》,多造隐语,人不可解。其或能晓一二者,必附会焉。纵司马取魏之渐,用田常有齐之由。故自卑秩,至于宰相,而朋党若山,不可动摇。欲有意摆撼者,皆遭诬坐,莫不侧目结舌,事具史官刘轲《日历》。余得太牢《周秦行纪》,反覆覩其太牢以身与帝王后妃冥遇,欲证其身非人臣相也,将有意于"狂颠"。及至戏德宗为"沈翣儿",以代宗皇后为"沈翣",令人骨战。可谓无礼于其君甚矣!怀异志于图谶明矣!余少服臧文仲之言曰:"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鸇之逐鸟雀也。"

故贮太牢已久。前知政事,欲正刑书,力未胜而罢。

余读国史,见开元中,御史汝南子谅弹奏牛僊客,以其姓符图谶。虽似是,而未合"三麟六十"之数。自裴晋国与余凉国(名不便)彭原(程)赵郡(绅)诸从兄,嫉太牢如仇,颇类余志。非怀私忿,盖恶其应谶也。太牢作镇襄州日,判復州刺史乐坤《贺武宗监国状》曰:"闲事不足为贺。"则恃姓敢如此耶!

会余复知政事,将欲发觉,未有由。值平昭义,得与刘从谏交结书,因窜逐之。嗟乎,为人臣阴怀逆节,不独人得诛之,鬼得诛矣。凡与太牢胶固,未尝不是薄流无赖辈,以相表里。意太牢有望,而就佐命焉,斯亦信符命之致。或以中外罪余于太牢爱憎,故明此论,庶乎知余志。所恨未暇族之,而余又罢。岂非王者不死乎?遗祸胎于国,亦余大罪也。

倘同余志,继而为政,宜为君除患。历既有数,意非偶然,若不在当代,必在于子孙。须以太牢少长,咸置于法,则刑罚中而社稷安,无患于二百四十年后。嘻!余致君之道,分隔于明时。嫉恶之心,敢辜于早岁?因援毫而摅宿愤。亦书《行纪》之迹于后。

论中所举刘轲,亦李德裕党。《日历》具称《牛羊日历》,牛羊,谓牛僧孺、杨虞卿也,甚毁此二人。书久佚,今有辑本,缪荃荪刻之《藕香零拾》中。又有皇甫松,著《续牛羊日历》,亦久佚。《资治通鉴考异》(卷二十)引一则,于《周秦行纪》外,且痛诋其家世,今节录之:

太牢早孤。母周氏,冶荡无检。乡里云:"兄弟羞赧,乃令改醮。"既与前夫义绝矣,及贵,请以出母追赠。《礼》云:"庶氏之母死,何为哭于孔氏之庙乎?"又曰:"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而李清心妻配牛幼简,是夏侯铭所谓"魂而有知,前夫不纳于幽壤,殁而可作,后夫必诉于玄穹。"使其母为失行无适从之鬼,上罔圣朝,下欺先父,得曰忠孝智识者乎?作《周秦行纪》,呼德宗为"沈婆儿",谓睿真皇太后为"沈婆"。此乃无君甚矣!

盖李之攻牛,要领在姓应图谶,心非人臣,而《周秦行纪》之称德宗为"沈婆儿",尤所以证成其罪。故李德裕既附之论后,皇甫松《续历》亦严斥之。今李氏《穷愁志》虽尚存(《李文饶外集》卷一至四,即此),读者盖寡;牛氏《玄怪录》亦早佚,仅得后人为之辑存。独此篇乃屡刻于丛书中,使世间由是更知僧孺名氏。时世既迁,怨亲俱泯,后之结果,盖往往非当时所及料也。

李贺《歌诗编》(一)有《送沈亚之歌》,序言元和七年送其下第归吴江,故诗谓"吴兴才人怨春风,桃花满陌千里红,紫丝竹断骙马小,家住钱塘东复东。"中复云"春卿拾才白日下,掷置黄金解龙马,携笈归江重入门,劳劳谁是怜君者"也。然《唐书》已不详亚之行事,仅于《文苑传序》一举其名。幸《沈下贤集》迄今尚存,并考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元辛文房《唐才子传》,犹能知其概略。亚之字下贤,吴兴人。元和十年,进士及第,历殿中侍御史内供奉。太和初,为德州行营使者柏耆判官。耆贬,亚之亦谪南康尉;终郢州掾。其集本九卷,今有十二卷,盖后人所加。中有传奇三篇。亦并见《太平广记》,皆注云出《异闻集》,字句往往与集不同。今者据本集录之。

《湘中怨辞》出《沈下贤集》卷二。《广记》在二百九十八,题曰《太学郑生》,无序及篇末"元和十三年"以下三十六字。文句亦大有异,殆陈翰编《异闻集》时之所删改欤。然大抵本集为胜。其"遂我"作"逐我",则似《广记》佳。惟亚之好作涩体,今亦无以决之。故异同虽多,悉不复道。

《异梦录》见集卷四。唐谷神子已取以入《博异志》。

《广记》则在二百八十二,题曰《邢凤》,较集本少二十余字,王炎作王生。炎为王播弟,亦能诗,不测《异闻集》何为没其名也。《沈下贤集》今有长沙叶氏观古堂刻本,及上海涵芬楼影印本。二十年前则甚希觏。余所见者为影钞小草斋本,既录其传奇三篇,又以丁氏八千卷楼钞本校改数字。同是十二卷本《沈集》,而字句复颇有异同,莫知孰是。

如王炎诗"择水葬金钗",惟小草斋本如此,他本皆作"择土"。顾亦难遽定"择水"为误。此类甚多,今亦不备举。印本已渐广行,易于入手,求详者自可就原书比勘耳。

梦中见舞弓弯,亦见于唐时他种小说。段成式《酉阳杂俎》(十四)云:"元和初,有一士人,失姓字,因醉卧厅中。及醒,见古屏上妇人等悉于床前踏歌。歌曰:'长安女儿踏春阳,无处春阳不断肠。舞袖弓腰浑忘却,蛾眉空带九秋霜。'其中双鬟者问曰:'如何是弓腰?'歌者笑曰:'汝不见我作弓腰乎?'乃反首,髻及地,腰势如规焉。士人惊惧,因叱之。忽然上屏,办无其他。"其歌与《异梦录》者略同,盖即由此曼衍。宋乐史撰《杨太真外传》,卷上注中记杨国忠卧覩屏上诸女下床自称名,且歌舞。其中有"楚宫弓腰",则又由《酉阳杂俎》所记而传讹。凡小说流传,大率渐广渐变,而推究本始,其实一也。

《秦梦记》见集卷二,及《广记》二百八十二,题曰《沈亚之》,异同不多。"击髆舞"当作"击髆舞","追酒"当作"置酒",各本俱误。"如今日"之"今"字,疑衍,小草斋本有,他本俱无。

《无双传》出《广记》四百八十六,注云薛调撰。调,河中宝鼎人,美姿貌,人号为"生菩萨"。咸通十一年,以户部员外郎加驾部郎中,充翰林承旨学士,次年,加知制诰。郭妃悦其貌,谓懿宗曰:"驸马盍若薛调乎。"顷之,暴卒,年四十三,时咸通十三年二月二十六日也。世以为中鸠云(见《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翰苑群书》及《唐语林》四)。

胡应麟(《笔丛》四十一)云:"王仙客......事大奇而不情,盖润饰之过。或乌有无是类,不可知。"案范摅《云溪友议》(上)载"有崔郊秀才者,寓居于汉上,蕴精文艺,而物产罄悬。亡何,与姑婢通,每有阮咸之从。其婢端丽,饶彼音律之能,汉南之最也。姑鬻婢于连帅。帅爱之,以类无双,给钱四十万,宠眄弥深。郊思慕不已,即强亲府署,愿一见焉。

其婢因寒食来从事冢,值郊立于柳阴,马上连泣,誓若山河。

崔生赠以诗曰:'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诗闻于帅,遂以归崔。无双下原有注云:"即薛太保之爱妾,至今图画观之。"然则无双不但实有,且当时已极艳传。疑其事之前半,或与崔郊姑婢相类;调特改薛太尉家为禁中,以隐约其辞。后半则颇有增饰,稍乖事理矣。明陆采尝拈以作《明珠记》。

柳珵《上清传》见《资治通鉴考异》卷十九。司马光驳之云:"信如此说,则参为人所劫,德宗岂得反云'蓄养侠刺'。况陆贽贤相,安肯为此。就使欲陷参,其术固多,岂肯为此儿戏。全不近人情。"亦见于《太平广记》卷二百七十五,题曰《上清》,注云出《异闻集》。"相国窦公"作"丞相窦参",后凡"窦公"皆只作一"窦"字;"隶名掖庭"下有"且久"二字;"怒陆贽"上有"至是大悟因"五字;"老"作"这";"恣行媒孽"下有"乘间攻之"四字;"特敕"下有"削"字。余尚有小小异同,今不备举。此篇本与《刘幽求传》同附《常侍言旨》之后。《言旨》亦珵作,《郡斋读书志》(三)云,记其世父柳芳所谈。芳,蒲州河东人;子登,冕;登子璟,见《新唐书》(一三二)。珵盖璟之从兄弟行矣。

《杨娼传》出《广记》四百九十一,原题房千里撰。千里字鹄举,河南人,见《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艺文志》有房千里《南方异物志》一卷,《投荒杂录》一卷,注云:

"太和初进士第,高州刺史,"是其所终官也。此篇记叙简率,殊不似作意为传奇。《云溪友议》(上)又有《南海非》一篇,谓房千里博士初上第,游岭徼。有进士韦滂自南海致赵氏为千里妾。千里倦游归京,暂为南北之别。过襄州遇许浑,托以赵氏。浑至,拟给以薪粟,则赵已从韦秀才矣。因以诗报房,云:"春风白马紫丝缰,正值蚕眠未采桑。五夜有心随暮雨,百年无节待秋霜。重寻绣带朱藤合,却认罗裙碧草长。为报西游减离恨,阮郎才去嫁刘郎。"房闻,哀恸几绝云云。此传或即作于得报之后,聊以寄慨者欤。然韦縠《才调集》(十)又以浑诗为无名氏作,题云:"客有新丰馆题怨别之词,因诘传吏,尽得其实,偶作四韵嘲之。"

《唐宋传奇集》稗边小缀-2

《飞烟传》出《说郛》卷三十三所录之《三水小牍》,皇甫枚撰。亦见于《广记》四百九十一,飞烟作非烟。《三水小牍》本三卷,见《宋史》《艺文志》及《直斋书录解题》。今止存二卷,刻于卢氏《抱经堂丛书》及缪氏《云自在龛丛书》中。就书中可考见者,枚字遵美,安定人。三水,安定属邑也。咸通末,为汝州鲁山令;光启中,僖宗在梁州,赴调行在。明姚咨跋云:"天蒐庚午岁,旅食汾晋,为此书。"

今书中不言及此,殆出于枚之自序,而今失之。缪氏刻本有逸文一卷,收《非烟传》,然仅据《广记》所引,与《说郛》本小有异同,且无篇末一百余字。《广记》不云出于何书,盖尝单行也,故仍录之。

《虬髯客传》据明顾氏《文房小说》录,校以《广记》百九十三所引《虬髯传》,互有详略,异同,今补正二十余字。

杜光庭字宾至,处州缙云人。先学道于天台山,仕唐为内供奉。避乱入蜀,事王建,为金紫光禄大夫,谏议大夫,赐号广成先生。后主立,以为传真天师,崇真馆大学士。后解官,隐青城山,号东瀛子。年八十五卒。著书甚多,有《谏书》一百卷,《历代忠谏书》五卷,《道德经广圣义疏》三十卷,《录异记》十卷,《广成集》一百卷,《壶中集》三卷。

此外言道教仪则,应验,及仙人,灵境者尚二十余种,八十余卷。今惟《录异记》流传。光庭尝作《王氏神仙传》一卷,以悦蜀主。而此篇则以窥覗神器为大戒,殆尚是仕唐时所为。《宋史》《艺文志》小说类著录作"《虬髯客传》一卷"。

宋程大昌《考古编》(九)亦有题《虬须传》者一则,云:

"李靖在隋,常言高祖终不为人臣。故高祖入京师,收靖,欲杀之。太宗教解,得不死。高祖收靖,史不言所以,盖讳之也。《虬须传》言靖得虬须客资助,遂以家力佐太宗起事。此文士滑稽,而人不察耳。又杜诗言'虬须似太宗'。小说亦辨人言太宗虬须,须可挂角弓。是虬须乃太宗矣。而谓虬须授靖以资,使佐太宗,可见其为戏语也。"髯皆作须。今为虬髯者,盖后来所改。惟高祖之所以收靖,则当时史实未尝讳言。

《通鉴考异》(八)云:"柳芳《唐历》及《唐书》《靖传》云:

'高祖击突厥于塞外。靖察高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锁上变,将诣江都,至长安,道塞不通而止。'案太宗谋起兵,高祖尚未知;知之,犹不从。当击突厥之时,未有异志,靖何从察知之?又上变当乘驿取疾,何为自锁也?今依《靖行状》云:

'昔在隋朝,曾经忤旨。及兹城陷,高祖追责旧言,公忼慨直论,特蒙宥释。'"柳芳唐人,记上变之嫌,即知城陷见收之故矣。然史实常晦,小说辄传,《虬髯客传》亦同此例,仍为人所乐道,至绘为图,称曰"三侠"。取以作曲者,则明张凤翼张太和皆有《红拂记》,凌初成有《虬髯翁》。

右第四分

官礼部郎中。《莺莺传》中引有他写的《崔娘诗》一首。李绅,《全唐诗》卷四八三收有他所写《莺莺歌》篇首八句,又题《东飞伯劳西飞燕歌,为莺莺作》。其他逸句,见引于董解元《弦索西厢》。

活动时期大约在成宗元贞、大德(1295 - 1307)前后。所著《西厢记》,又称《北西厢》,杂剧剧本,五本二十一折。情节较董解元《弦索西厢》有更大发展。剧中张生名张君瑞。

《南西厢记》,实为明代海盐人崔时佩所撰,李日华增补,二卷。此剧将王实甫《北西厢》翻为南曲,内容基本相同。

《翻西厢记》,一名《锦西厢》,传奇剧本,二卷。此剧截去《北西厢》"草桥惊梦"以后数折,翻出红娘代莺莺与郑恒完姻,崔张之间又经一番周折方得团圆等情节。

署牛僧孺撰,实为牛之政敌李德裕门人所托名,意在诬陷牛僧孺。

他在中唐时牛、李党争中与李宗闵同为牛党首领。

《牛羊日历》,《新唐书·艺文志》入小说家,一卷。注云:"牛僧孺、杨虞卿事。檀鸾子皇甫松序。"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四部正讹》:

"《牛羊日历》,诸家悉以为刘轲撰。......案轲本浮屠,中岁慕孟轲为人,遂长发,以文鸣一时。即纪载时事,命名讵应乃尔;必赞皇之党,且恶轲者为之也。案《通鉴注》引作皇甫松,松有恨僧孺见传,或当近之。"按赞皇指李德裕,他于文宗时受封赞皇县伯。

室名观古堂,刻书多种。

"臣不忘君恩,如今日。"《太平广记》作"如日",较合于立誓的口吻。

明代吕天成《曲品》称其"本《无双》而作记,借明珠以联情"。

写武公业之妾步飞烟与邻人赵象爱恋,被公业鞭挞,至死不悔的故事。

《三水小牍》,传奇小说集,唐代皇甫枚著。"枚"或写作"牧"。

《老子》:"天下神器,不可为也。"

'公起兵为天下除暴乱,欲就大事,以私怨杀谊士乎?'秦王亦为请,得释"。高祖,指唐高祖李渊;秦王,指唐太宗李世民;卫公,指李靖。

《冥音录》出《广记》四百八十九。中称李德裕为"故相",则大中或咸通后作也。《唐人说荟》题朱庆馀撰,非。

《东阳夜怪录》出《广记》四百九十。叙王洙述其所闻于成自虚,夜中遇精魅,以隐语相酬答事。《唐人说荟》即题洙作,非也。郑振铎(《中国短篇小说集》)云:"所叙情节,类似牛僧孺的《元无有》,也许这两篇是同出一源的。"案《元无有》本在《玄怪录》中,全书已佚。此条《广记》三百六十九引之:

宝应中,有元无有,常以仲春末独行维扬郊野。

值日晚,风雨大至。时兵荒后,人户多逃。遂入路旁空庄。须臾霁止,斜月方出。无有坐北窗,忽闻西廊有行人声。未几,见月中有四人,衣冠皆异,相与谈谐吟咏甚畅。乃云:"今夕如秋,风月若此,吾辈岂不为一言以展平生之事也?"其一人即曰云云。

吟咏既朗,无有听之具悉。其一衣冠长人,即先吟曰:"齐绔鲁缟如霜雪,寥亮高声予所发。"其二黑衣冠短陋人,诗曰:"嘉宾良会清夜时,煌煌灯烛我能持。"其三故敝黄衣冠人,亦短陋,诗曰:"清冷之泉候朝汲,桑绠相牵常出入。"其四故黑衣冠人,诗曰:"爂薪贮泉相煎熬,充他口腹我为劳。"无有亦不以四人为异,四人亦不虞无有之在堂隍也,递相褒赏。观其自负,则虽阮嗣宗《咏怀》,亦若不能加矣。四人迟明方归旧所。无有就寻之,堂中惟有故杵,灯台,水桶,破铛。乃知四人即此物所为也。

《灵应传》出《广记》四百九十二,无撰人名氏。《唐人说荟》以为于逖作,亦非。《传》在记龙女之贞淑,郑承符之智勇,而亦取李朝威《柳毅传》中事,盖受其影响,又稍变易之。泾原节度使周宝字上珪,平州卢龙人。在镇务耕力,聚粮二十万石,号良将。黄巢据宣歙,乃徙宝镇海军节度使,兼南面招讨使。后为钱镠所杀。《新唐书》(一八六)有传。

右第五分

《隋遗录》上下卷,据原本《说郛》七十八录出,以《百川学海》校之。前题唐颜师古撰。末有无名氏跋,谓会昌中,僧志彻得于瓦棺寺阁南双阁之荀笔中。题《南部烟花录》,为颜公遗稿。取《隋书》校之,多隐文。后乃重编为《大业拾遗记》。原本缺落,凡十七八,悉从而补之矣云云。是此书本名《南部烟花录》,既重编,乃称《大业拾遗记》。今又作《隋遗录》,跋所未言,殆复由后来传刻者所改欤。书在宋元时颇已流行,《郡斋读书志》及《通考》并著《南部烟花录》;

《通志》著《大业拾遗录》;《宋史》《艺文志》史部传记类亦有颜师古《大业拾遗》一卷,子部小说类又有颜师古《隋遗录》一卷,盖同书而异名,所据凡两本也。本文与跋,词意荒率,似一手所为。而托之师古,其术与葛洪之《西京杂记》,谓钞自刘歆之《汉书》遗稿者正等。然才识远逊,故罅漏殊多,不待吹求,已知其伪。清《四库全书总目》(一四三)云:"王得臣《塵史》称其'极恶可疑。'姚宽《西溪丛语》亦曰:'《南部烟花录》文极俚俗。又载陈后主诗云,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此乃唐人方域诗,六朝语不如此。唐《艺文志》所载《烟花录》,记幸广陵事,此本已亡,故流俗伪作此书云云。'然则此亦伪本矣。今观下卷记幸月观时与萧后夜话,有'侬家事一切已托杨素了'之语,是时素死久矣。

师古岂疏谬至此乎?其中所载炀帝诸作,及虞世南赠袁宝儿作,明代辑六朝诗者,往往采掇,皆不考之过也。"

《炀帝海山记》上下卷,出《青琐高议》后集卷五,先据明张梦锡刻本录,而校以董氏所刻士礼居本。明钞原本《说郛》三十二卷中亦有节本一卷,并取参校。篇题下原有小注,上卷云"说炀帝宫中花木",下卷云"记炀帝后苑鸟兽",皆编者所加,今削。其书盖欲侈陈炀帝奢靡之迹,如郭氏《洞冥》,苏鹗《杜阳》之类,而力不逮。中有《望江南》调八阕,清《四库目》云,乃李德裕所创,段安节《乐府杂录》述其缘起甚详,亦不得先于大业中有之。

《炀帝迷楼记》录自原本《说郛》三十二。明焦竑作《国史》《经籍志》,并《海山记》皆著录,盖尝单行。清《四库目》(一四三)谓"亦见《青琐高议》。......竟以迷楼为在长安,乖谬殊甚。"然《青琐高议》中实无有,殆纪昀等之误也。周中孚(《郑堂读书记》)更推阐其评语,以为"后称'大业九年,帝再幸江都,有迷楼。'末又称'帝幸江都,唐帝提兵号令入京,见迷楼,太宗曰:"此皆民膏血所为!"乃命焚之。经月,火不灭。'则竟以迷楼为在长安,等诸项羽之焚阿房,何乖谬至于此极"云。

《炀帝开河记》从原本《说郛》卷四十四录出。《宋史》《艺文志》史部地理类著录一卷,注云不知作者。清《四库目》以为"词尤鄙俚,皆近于委巷之传奇,同出依托,不足道。"按唐李匡文《资暇集》(下)云:"俗怖婴儿曰'麻胡来!'不知其源者,以为多髯之神而验刺者,非也。隋将军麻祜,性酷虐。炀帝令开汴河,威棱既盛,至稚童望风而畏,互相恐嚇曰'麻祜来!'稚童语不正,转祜为胡。"末有自注云:

"麻祜庙在睢阳。鄜方节度使李丕即其后。丕为重建碑。"然则叔谋虐焰,且有其实,此篇所记,固亦得之口耳之传,非尽臆造矣。惜李丕所立碑文,今未能见,否则当亦有足资参证者。至冢中诸异,乃颇似本《西京杂记》所叙广陵王刘去疾发冢事,附会曼衍作之。

右四篇皆为《古今逸史》所收。后三篇亦见于《古今说海》,不题撰人。至《唐人说荟》,乃并云韩偓撰。致尧生唐末,先则颠沛危朝,后乃流离南裔,虽赋艳诗,未为稗史。所作惟《金銮密记》一卷,诗二卷,《香奁集》一卷而已。

且于史事,亦不至荒陋如是。此盖特里巷稍知文字者所为,真所谓街谈巷议,然得冯犹龙掇以入《隋炀艳史》,遂弥复纷传于世。至今世俗心目中之隋炀,殆犹是昼游西苑,夜止迷楼者也。

明钞原本《说郛》一百卷,虽多脱误,而《迷楼记》实佳。以其尚存俗字,如"你"之类,刻本则大率改为"尔"或"汝"矣。世之雅人,憎恶口语,每当纂录校刊,虽故书雅记,间亦施以改定,俾弥益雅正。宋修《唐书》,于当时恒言,亦力求简古,往往大减神情,甚或莫明本意。然此犹撰述也。重刊旧文,辄亦不赦,即就本集所收文字而言,宋本《资治通鉴考异》所引《上清传》中之"这獠奴",明清刻本《太平广记》引则俱作"老獠奴"矣;顾氏校宋本《周秦行纪》中之"屈两箇娘子"及"不宜负他",《广记》引则作"屈二娘子"及"不宜负也"矣。无端自定为古人决不作俗书,拼命复古,而古意乃寱失也。

右第六分

《绿珠传》一卷出《琳琅秘室丛书》。其所据为旧钞本,又以别本校之。末有胡珽跋,云:"旧本无撰人名氏。案马氏《经籍考》题'宋史官乐史撰'。宋人《续谈助》亦载此传,而删节其半。后有西楼北斋跋云:'直史馆乐史,尤精地理学,故此传推考山水为详,又皆出于地志杂书者。'余谓绿珠一婢子耳,能感主恩而奋不顾身,是宜刊以风世云。咸丰三年八月,仁和胡珽识。"今再勘以《说郛》三十八所录,亦无甚异同。疑所谓旧钞本或别本者,即并从《说郛》出尔。旧校稍烦,其必改"越"为"粤"之类,尤近自扰,今悉不取。

《杨太真外传》二卷,取自顾氏《文房小说》。署史官乐史撰,《唐人说荟》收之,诬谬甚矣。然其误则始于陶宗仪《说郛》之题乐史为唐人。此两本外,又尝见京师图书馆所藏丁氏八千卷楼旧钞本,称为"善本",然实凡本而已,殊无佳处也。《宋史》《艺文志》史部传记类著录"曾致尧《广中台记》八十卷,又《绿珠传》一卷",颇似《传》亦曾致尧作;

又有"《杨妃外传》一卷",注云:"不知作者";又有"乐史《滕王外传》一卷,又《李白外传》一卷,《洞仙集》一卷,《许迈传》一卷,《杨贵妃遗事》二卷,"注云:"题岷山叟上"。书法函胡,殆不可以理析。然《续谈助》一跋而外,尚有《郡斋读书志》(九,传记类)云:"《绿珠传》一卷,右皇朝乐史撰。"又"《杨贵妃外传》二卷,右皇朝乐史撰。叙唐杨妃事迹,讫孝明之崩。"而《直斋书录解题》(七,传记类》亦云:"《杨妃外传》一卷,直史馆临川乐史子正撰。"则绿珠杨妃二传,皆乐史之作甚明。《杨妃传》卷数,宋时已分合不同,今所传者盖晁氏所见二卷本也。但书名又小变耳。

乐史,抚州宜黄人,自南唐入宋,为著作佐郎,出知陵州。以献赋召为三馆编修,迁著作郎,直史馆。观绿珠太真二传结衔,则皆此时作。后转太常博士,出知舒黄商三州,再入文馆,掌西京勘磨司,赐金紫。景德四年卒,年七十八。

事详《宋史》(三百六)《乐黄目传》首。史多所著作,在三馆时,曾献书至四百二十余卷,皆叙科第孝悌神仙之事。又有《太平寰宇记》二百卷,征引群书至百余种,今尚存。盖史既博览,复长地理,故其辑述地志,即缘滥于采录,转成繁芜。而撰传奇如《绿珠》《太真传》,又不免专拾旧文,如《语林》,《世说新语》,《晋书》,《明皇杂录》,《开天传信记》,《长恨传》,《酉阳杂俎》,《安禄山事迹》等,稍加排比,且常拳拳于山水也。

右第七分

白州,即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白一带,属古百越居地,故"越"不必改"粤"。

宋刘斧秀才作《翰府名谈》二十五卷,又《摭遗》二十卷,《青琐高议》十八卷,见《宋史》《艺文志》子部小说类。

今惟存《青琐高议》。有明张梦锡刊本,前后集各十卷,颇难得。近董康校刊士礼居写本,亦二十卷,又有别集七卷,《宋志》所无。然宋人即时有引《青琐摭遗》者,疑即今所谓别集。《宋志》以为《翰府名谈》之《摭遗》,盖亦误尔。其书杂集当代人志怪及传奇,漫无条贯,间有议,亦殊浅率。前有孙副枢序,不称名而称官,甚怪;今亦莫知为何人。此但选录其较整饬曲折者五篇。作者三人:曰魏陵张实子京,曰谯川秦醇子復(或作子履),曰淇上柳师尹。皆未考始末。一篇无撰人名。

《流红记》出前集卷五,题下原有注云"红叶题诗取韩氏",今删。唐孟棨《本事诗》(《情感》第一)有顾况于洛乘门苑水中得大梧叶,上有题诗,况与酬答事。"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欲寄谁"者,况和诗也。范摅《云溪友议》(下)又有《题红怨》,言卢渥应举之岁,于御沟得红叶,上有绝句,置于巾箱。及宣宗放宫人,渥获其一。"睹红叶而吁嗟久之,曰:'当时偶题随流,不谓郎君收藏巾箧。'验其书,无不讶焉。诗曰:'水流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宋人作传奇,始回避时事,拾旧闻附会牵合以成篇,而文意并瘁。如《流红记》,即其一也。

《赵飞燕别传》出前集卷七,亦见于原本《说郛》三十三,今参校录之。胡应麟(《笔丛》二十九)云:"戊辰之岁,余偶过燕中书肆,得残刻十数纸,题《赵飞燕别集》。阅之,乃知即《说郛》中陶氏删本。其文颇类东京,而末载梁武答昭仪化鼋事。盖六朝人作,而宋秦醇子復补缀以传者也。第端临《通考》渔仲《通志》并无此目。而文非宋所能。其间叙才数事,多俊语,出伶玄右,而淳质古健弗如。惜全帙不可见也。"又特赏其"兰汤滟滟"等三语,以为"百世之下读之,犹勃然兴。"然今所见本皆作别传,不作集;《说郛》本亦无删节,但较《高议》少五十余字,则或写生所遗耳。《高议》中录秦醇作特多,此篇及《谭意歌传》外,尚有《骊山记》及《温泉记》。其文芜杂,亦间有俊语。倘精心作之,如此篇者,尚亦能为。元瑞虽精鉴,能作《四部正讹》,而时伤嗜奇,爱其动魄,使勃然兴,则辄冀其为真古书以增声价。犹今人闻伶玄《飞燕外传》及《汉杂事秘辛》为伪书,亦尚有怫然不悦者。

《谭意歌传》出别集卷二,本无"传"字,今加。有注云:

"记英奴才华秀色",今削。意歌,文中作意哥,未知孰是。唐有谭意哥,盖薛涛李冶之流,辛文房《唐才子传》曾举其名,然无事迹。

《王幼玉记》出前集卷十,题下有注云:"幼玉思柳富而死",今删。

《王榭》出别集卷四,有注云:"风涛飘入乌衣国",今删;而于题下加"传"字。刘禹锡《乌衣巷》诗,本云: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篇改谢成榭,指为人名,且以乌衣为燕子国号,殊乏意趣。而宋张敦颐《六朝事迹编类》乃已引为典据,此真所谓"俗语不实流为丹青"者矣。因录之,以资谈助。

《梅妃传》出《说郛》三十八,亦见于顾氏《文房小说》,取以相校,《说郛》为长。二本皆不云何人作,《唐人说荟》取之,题曹邺者,妄也。唐宋史志亦未见著录。后有无名氏跋,言"得于万卷朱遵度家,大中二年七月所书。"又云"惟叶少蕴与予得之。"案朱遵度好读书,人目为"朱万卷"。子昂,称"小万卷",由周入宋,为衡州录事参军,累仕至水部郎中。景德四年卒,年八十三。《宋史》(四三九)《文苑》有传。少蕴则叶梦得之字,梦得为绍圣四年进士,高宗时终于知福州,是南北宋间人。年代远不相及,何从同得朱遵度家书。盖并跋亦伪,非真识石林者之所作也。今即次之宋人著作中。

《李师师外传》出《琳琅秘室丛书》,记所据为旧钞本。

后有黄廷鉴跋云:"《读书敏求记》云,吴郡钱功甫秘册藏有《李师师小传》,牧翁曾言悬百金购之而不获见者。偶闻邑中萧氏有此书,急假录一册。文殊雅洁,不类小说家言。师师不第色艺冠当时,观其后慷慨捐生一节,饶有烈丈夫概。亦不幸陷身倡贱,不得与坠崖断臂之俦,争辉彤史也。张端义《贵耳集》载有师师佚事二则,传文例举其大,故不载,今并附录于后。又《宣和遗事》载有师师事,亦与此传不尽合,可并参观之。琴六居士书。"《贵耳集》二则,今仍迻录于后,然此篇未必即端义所见本也。

道君北狩,在五国城或在韩州,凡有小小凶吉丧祭节序,北人必有赐赉。一赐必要一谢表。北人集成一帙,刊在榷场中。传写四五十年,士大夫皆有之,余曾见一本。更有《李师师小传》,同行于时。

道君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于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檃括成《少年游》云:"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后云:"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李师师因歌此词。道君问谁作。李师师奏云:

"周邦彦词。"道君大怒,坐朝宣谕蔡京云:"开封府有监税周邦彦者,闻课额不登,如何京尹不案发来?"

蔡京罔知所以,奏云:"容臣退朝呼京尹叩问,续得复奏。"京尹至,蔡以御前圣旨谕之。京尹云:"惟周邦彦课额增羡。"蔡云:"上意如此,只得迁就。"

将上,得旨:"周邦彦职事废弛,可日下押出国门!"

隔一二日,道君复幸李师师家,不见李师师。问其家,知送周监税。道君方以邦彦出国门为喜,既至,不遇。坐久至更初,李始归,愁眉泪睫,憔悴可掬。

道君大怒云:"尔往那里去?"李奏:"臣妾万死,知周邦彦得罪,押出国门,略致一杯相别。不知官家来。"道君问:"曾有词否?"李奏云:"有《兰陵王》词。"今"柳阴直"者是也。道君云:"唱一遍看。"李奏云:"容臣妾奉一杯,歌此词为官家寿。"

曲终,道君大喜,复召为大晟乐正。后官至大晟乐乐府待制。邦彦以词行,当时皆称美成词;殊不知美成文笔,大有可观,作《汴都赋》。如笺奏杂著,皆是杰作,可惜以词掩其他文也。当时李师师家有二邦彦,一周美成,一李士美,皆为道君狎客。士美因而为宰相。吁,君臣遇合于倡优下贱之家,国之安危治乱,可想而知矣。

右第八分终

宣宗时进士,官至检校司徒。

"俗语不实,成为丹青。"

好藏书,时称"小万卷"。其父为朱葆光。

《唐宋传奇集》序例

《唐宋传奇集》序例

东越胡应麟在明代,博涉四部,尝云:"凡变异之谈,盛于六朝,然多是传录舛讹,未必尽幻设语。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说以寄笔端。如《毛颖》《南柯》之类尚可,若《东阳夜怪》称成自虚,《玄怪录》元无有,皆但可付之一笑,其文气亦卑下亡足论。宋人所记,乃多有近实者,而文彩无足观。"其言盖几是也。餍于诗赋,旁求新途,藻思横流,小说斯灿。而后贤秉正,视同土沙,仅赖《太平广记》等之所包容,得存什一。顾复缘贾人贸利,撮拾彫镌,如《说海》,如《古今逸史》,如《五朝小说》,如《龙威秘书》,如《唐人说荟》,如《艺苑捃华》,为欲总目烂然,见者眩惑,往往妄制篇目,改题撰人,晋唐稗传,黥劓几尽。夫蚁子惜鼻,固犹香象,嫫母护面,讵逊毛嫱,则彼虽小说,夙称卑卑不足厕九流之列者乎,而换头削足,仍亦骇心之厄也。昔尝病之,发意匡正。先辑自汉至隋小说,为《钩沈》五部讫;渐复录唐宋传奇之作,将欲汇为一编,较之通行本子,稍足凭信。而屡更颠沛,不遑理董,委诸行箧,分饱蟫蠹而已。今夏失业,幽居南中,偶见郑振铎君所编《中国短篇小说集》,埽荡烟埃,斥伪返本,积年堙郁,一旦霍然。惜《夜怪录》尚题王洙,《灵应传》未删于逖,盖于故旧,犹存眷恋。继复读大兴徐松《登科记考》,积微成昭,钩稽渊密,而于李徵及第,乃引李景亮《人虎传》作证。此明人妄署,非景亮文。弥叹虽短书俚说,一遭篡乱,固贻害于谈文,亦飞灾于考史也。顿忆旧稿,发箧谛观,黯澹有加,渝敝则未。乃略依时代次第,循览一周。谅哉,王度《古镜》,犹有六朝志怪余风,而大增华艳。千里《杨倡》,柳珵《上清》,遂极庳弱,与诗运同。宋好劝惩,摭实而泥,飞动之致,眇不可期,传奇命脉,至斯以绝。惟自大历以至大中中,作者云蒸,郁术文苑,沈既济许尧佐擢秀于前,蒋防元稹振彩于后,而李公佐白行简陈鸿沈亚之辈,则其卓异也。特《夜怪》一录,显托空无,逮今允成陈言,在唐实犹新意,胡君顾贬之至此,窃未能同耳。自审所录,虽无秘文,而曩曾用心,仍自珍惜。复念近数年中,能恳恳顾及唐宋传奇者,当不多有。持此涓滴,注彼说渊,献我同流,比之芹子,或亦将稍减其考索之劳,而得翫绎之乐耶。于是杜门摊书,重加勘定,匝月始就,凡八卷,可校印。结愿知幸,方欣已欷:顾旧乡而不行,弄飞光于有尽,嗟夫,此亦岂所以善吾生,然而不得已也。犹有杂例,并缀左方:

一,本集所取资者,为明刊本《文苑英华》;清黄晟刊本《太平广记》,校以明许自昌刻本;涵芬楼影印宋本《资治通鉴考异》;董康刻士礼居本《青琐高议》,校以明张梦锡刊本及旧钞本;明翻宋本《百川学海》;明钞本原本《说郛》;

明顾元庆刊本《文房小说》;清胡珽排印本《琳琅秘室丛书》等。

一,本集所取,专在单篇。若一书中之一篇,则虽事极煊赫,或本书已亡,亦不收采。如袁郊《甘泽谣》之《红线》,李復言《续玄怪录》之《杜子春》,裴铏《传奇》之《昆仑奴》《聂隐孃》等是也。皇甫枚《飞烟传》,虽亦是《三水小牍》逸文,然《太平广记》引则不云出于何书,似曾单行,故仍入录。

一,本集所取,唐文从宽,宋制则颇加决择。凡明清人所辑丛刊,有妄作者,辄加审正,黜其伪欺,非敢刊落,以求信也。日本有《游仙窟》,为唐张文成作,本当置《白猿传》之次,以章矛尘君方图版行,故不编入。

一,本集所取文章,有複见于不同之书,或不同之本,得以互校者,则互校之。字句有异,惟从其是。亦不历举某字某本作某,以省纷烦。倘读者更欲详知,则卷末具记某篇出于何书何卷,自可覆检原书,得其究竟。

一,向来涉猎杂书,遇有关于唐宋传奇,足资参证者,时亦写取,以备遗忘。比因奔驰,颇复散失。客中又不易得书,殊无可作。今但会集丛残,稍益以近来所见,并为一卷,缀之末简,聊存旧闻。

一,唐人传奇,大为金元以来曲家所取资,耳目所及,亦举一二。第于词曲之事,素未用心,转贩故书,谅多讹略,精研博考,以俟专家。

一,本集篇卷无多,而成就颇亦匪易。先经许广平君为之选录,最多者《太平广记》中文。惟所据仅黄晟本,甚虑讹误。去年由魏建功君校以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明长洲许自昌刊本,乃始释然。逮今缀缉杂札,拟置卷末,而旧稿潦草,复多沮疑,蒋径三君为致书籍十余种,俾得检寻,遂以就绪。至陶元庆君所作书衣,则已贻我于年余之前者矣。

广赖众力,才成此编,谨藉空言,普铭高谊云尔。

中华民国十有六年九月十日,鲁迅校毕题记。时大夜弥天,璧月澄照,饕蚊遥叹,余在广州。

每集标有类名,如"汉魏丛书采珍"、"古今诗话集隽"、"晋唐小说畅观"等,内容庞杂,分类混乱。

"陇西李徵,皇族子,家于虢略,弱冠从州府贡焉。天宝十五载春,于尚书右丞杨元榜下登进士第,后数年补调江南尉,后化为虎。"按李徵化虎事,见《太平广记》卷四二七引唐代张读《宣室志》,题为《李徵》。明代陆楫等编《古今说海》,改题为《人虎传》,撰人署李景亮。

徐松沿误。李景亮,传奇《李章武传》的作者,参看《稗边小级》第二分。

《小说旧闻抄》再版序言

《小说旧闻抄》再版序言

《小说旧闻抄》者,实十余年前在北京大学讲《中国小说史》时,所集史料之一部。时方困瘁,无力买书,则假之中央图书馆,通俗图书馆,教育部图书室等,废寝辍食,锐意穷搜,时或得之,瞿然则喜,故凡所采掇,虽无异书,然以得之之难也,颇亦珍惜。迨《中国小说史略》印成,复应小友之请,取关于所谓俗文小说之旧闻,为昔之史家所不屑道者,稍加次第,付之排印,特以见闻虽隘,究非转贩,学子得此,或足省其浬重寻检之劳焉而已。而海上妄子,遂腾簧舌,以此为有闲之证,亦即为有钱之证也,则軃腰曼舞,喷沫狂谈者尚已。然书亦不甚行,迄今十年,未闻再版,顾亦偶有寻求而不能得者,因图复印,略酬同流,惟于此道久未关心,得见古书之机会又日尟,故除录《癸辛杂识》,《曲律》,《赌棋山庄集》三书而外,亦不能有所增益矣。此十年中,研究小说者日多,新知灼见,洞烛幽隐,如《三言》之统系,《金瓶梅》之原本,皆使历来凝滞,一旦豁然;自《续录鬼簿》出,则罗贯中之谜,为昔所聚讼者,遂亦冰解,此岂前人凭心逞臆之所能至哉!然此皆不录。所以然者,乃缘或本为专著,载在期刊,或未见原书,惮于转写,其详,则自有马廉郑振铎二君之作在也。

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四之夜,鲁迅校讫记。